長街上,白霧如同有意識的形體,逼近一個奔逃的女孩。
女孩發絲淩亂,白皙的小腿上有被刮破的血痕,觸目驚心。
她不記得自己為什麼要跑,但是腦海中有一個聲音在提醒,停下來就會死。
口腔中充斥着血腥氣,兩旁掠過的街景中再沒有第二個活人。
她眼前一黑,灰白街景碎裂成無數螢火,又重組成了一個新的場景。
她站在破舊的鐵軌上,兩側是被清冷月光照亮的高草叢。
令人寒毛直豎的窸窣聲傳來,越來越響,一隻巨大的金屬螳螂從草叢中走出,明黃複眼中映出無數個女孩瘦小的身形。
她跑不動了,頹然跌坐在地上。
下一秒,螳螂的前肢精準刺入了她的心。
她倒下的時候,看到一個身影從漆黑的暮色中向她跑來。
有人在聲嘶力竭地喊她的名字。
“染染!”
頭一下子磕到桌面,蘇冉冉痛得睜開了眼。
傍晚的酒吧裡,客人很少,夕陽餘晖照在地面上,一派靜谧。
冉冉擦去了眼角那滴來自夢中的眼淚,打了個哈欠。
隻是見縫插針地打盹,竟然又做了那個夢。
在夢裡,她在一個光怪陸離的大都市裡逃亡,最後被一個恐怖的螳螂機器人幹掉了。
這些夢,她不止做過一遍。
從十五歲開始,她會做一些情節連續的夢,大部分時候,醒來之後就記不清夢境。經過了四年,這些夢境變得越來越清晰。
在夢裡,她生活在一個科技空前發達的世界,職業是虛拟世界架構師。她混得風生水起,卻被那個世界的大boss給看上了。他的名字叫顧謹,冷酷理智,有着常人難以理解的思想體系。大概是一時閑極無聊的緣故,他把她帶到身邊,從心所欲地逗弄。
夢中有太多留白,冉冉不知道那座城為什麼會變成人間煉獄,夢中的她為什麼下場凄慘。
她正在沉思,臉頰突然被人捏了一把。
朱卿紅唇微勾,“好久沒見你過來了,你爸媽又跟你要錢了?”
朱卿是酒吧的駐唱,冉冉有很多份兼職,其中就包括在夜場酒吧做甜品師。
一般來說,她鄉下的父母每個月會要走她的一大半收入,隻給她留下吃飯租房的錢。最近家裡的牛病死了,所以冉冉不得不多打一份工。
朱卿看到冉冉露在裙子外的腿,唇角上揚,“你就不怕再遇到壞人嗎?”
她記得,冉冉第一次來酒吧夜場時,因為長得招眼,被一個中年男人調戲。當時,其他人都在看熱鬧,隻有朱卿走了過去,把那個男人怼得懷疑人生。
冉冉信心滿滿,“我不怕,如果再遇到那種人,我就學你上次那樣!”
夜幕降臨,酒吧裡客人多了起來。
冉冉站在甜品台前,看着舞池中彩光流轉,客人們随着音樂起舞,心裡有一點羨慕。
如果她沒有家裡沉重的負擔,也想自由地追逐夢想。
現實世界就像眼前的甜品台,充滿奶油的泡芙總是少數,大部分都是空心的麻薯。這裡的運行定律模糊而晦澀,并不像夢中的那些計算機程序那樣邏輯分明。
她在這裡隻是一個弱者。
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冉冉換好衣服走出更衣室,覺得應該獎勵一下自己。
她想象着飄着紅油的大碗裡裝着川粉、油條、年糕、炸肉,胃裡就暖暖的。
當她察覺到身後的腳步聲時,已經來不及躲避了。
後頸傳來針紮般的疼痛。
她隻來得及回頭看了一眼,模糊的視線中,是一副陰狠的面容。
她像一袋米一樣倒了下去,身體很快被人接住、扛在肩上,通過後門被帶到了一個昏暗的巷子裡。
男人打開車門,将她塞進了後座,呼吸有些粗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