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轲假裝沒聽見，彎腰剛拿起一瓶礦泉水，視線裡就出現了一瓶擰開的水。

他擡頭，女孩子可愛中帶點羞怯的面容出現在視線裡，不遠處還跟着三兩個給她加油助威的親友團，一直慫恿她：“快說！勇敢點！”

這樣的情景其實已經很少出現，上一次好像還是在高中。

南姿鼓起勇氣，卻在和他四目相對時垂下眼：“馮轲，這個……給你。”

馮轲的喉結滾了滾，正猶豫，手臂就被隊友撞了撞。

那麼多人看着，而且這不是她第一次來了，直接拒絕會讓女孩子尴尬。

馮轲隻能收下：“謝謝啊。”

“不客氣。”南姿問，“你明天還會來打嗎？”

她是這家俱樂部老闆的侄女。

馮轲說不确定。

她流露出一點失落，又很快收斂，“那你來的話可不可以在微信上和我說？我最近在備考教資，不一定每天都有時間。”

馮轲想說你沒空就别來了，但是話到嘴邊又覺得太不近人情。

“再說吧。”

南姿走了。

休息室裡卻還流傳着他們的绯聞。

馮轲聽得有些心煩，也有些不明白。

他之前明明已經在朋友圈暗示過自己身邊有人了，為什麼球友和那些女生還這麼熱衷于撮合他們兩。

和他關系稍微好一點的人告訴他：“你也會說是暗示了，誰知道你到底有沒有女朋友？有機會當然不能放過了。”

可是他和祝希還沒有确認關系，馮轲不可能未經她同意就在朋友圈官宣。

“你們都暧昧這麼久了，還沒在一起，那别怪後來者居上啊。”

比起高冷的祝希，大家顯然更加喜歡經常來送成箱飲料、噓寒問暖的南姿。

“不是我說祝希壞話，我用旁觀者的角度看，我真的覺得南姿更适合你。”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的隊友開始當僚機，同為男人，他很清楚兄弟的印象會直接影響一段愛情。

馮轲有些生氣：“你别說了，不就是幾瓶水嗎，就把你收買了？”

但是就算不理會南姿，他和祝希的關系确實也僵持太久了。

不再進一步的話，就隻能退回原點了。

祝希約了他今晚一起吃飯。

不過是在暮色。

馮轲先到的，眼看着她和賀昶一起進來，皺了皺眉。

“你們怎麼一起來了？”

祝希很坦然：“找他幫了個忙。”

馮轲猜：“又是試衣服？”

“嗯。”

寒假放到現在，馬上就要過年了，他和祝希雖然離得近，但是卻沒有見過幾次面。就算碰上了，也多是朋友聚會，沒有單獨相處的時間。

次數多了，馮轲開始覺得自己對于祝希來說已經沒那麼特别了。

又因為南姿的出現，他變得有些急躁了。

他覺得祝希不珍惜他。

他想起這幾天他每次主動找祝希，祝希都說自己在忙。

忙的就是那些衣服。

當初模特的事情，馮轲雖然自認倒黴，但是心裡其實還是有些不服氣。

如果祝希堅定是他，就不會把機會給其他人。

所以他嘴上認錯，私底下還是覺得自己占一點理。

現在又看着賀昶和祝希越走越近，就算兩個人都很坦蕩清白，他也還是覺得不爽——這機會原本是他唾手可得的，他隻是在一點小事上沒做好，祝希就不給他了。

天知道他看着校報封面上郎才女貌的一對璧人，還有社媒上鋪天蓋地的讨論，心裡是什麼滋味。

情緒越積越多，馮轲忍不住想要發洩出來。

今天店休，天氣又冷，于是買了食材在室内打火鍋。見人齊了，曉夢去把門外寫着營業中的牌子翻了過來，把門關緊，風雪都鎖在外面，隻有袅袅升起的香氣和笑聲盤旋在這個小空間裡。

還沒動筷子，啤酒就先端上來了。縱情聲色之間，氛圍越來越火熱。

馮轲坐在祝希旁邊，酒過三巡，借着這陣喧鬧來掩飾自己的不安，但是語氣卻透着質問：“你最近為什麼總是這麼忙，卻有空見賀昶？”

太吵了，他幾乎是貼在祝希耳邊說話。

賀昶坐在對面，爐遮擋住視線，半遮半掩下他們看起來幾乎是依偎在一起。

可惜四周太吵，距離太遠，他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

“怎麼了？”祝希瞥了他一眼，看起來不是很在意。

無論是她忙的事情，還是賀昶的事情。

馮轲抿了抿唇，心裡越發不是滋味。

他自暴自棄地說了句“算了”，剛要撤開，就被祝希勾着脖子拉回來，馮轲猝不及防，瞳孔猛地放大，鼻尖幾乎頂到祝希。

他不知道，和他一樣震驚的人還有賀昶。

隻見祝希逗貓似的撓了撓他的下巴，問道：“鬧什麼脾氣？”

她耐心解釋道，“前段時間我收到了一個品牌的邀請，他們喜歡我期末作品的風格，想要我給他們畫春季新款。雖然報酬不是很高，但是我覺得這是一次很好的曆練，所以就想試試看。”

對于他們這種初出茅廬的設計師來說，能夠被學校之外的資源看見，其實很不容易。

祝希知道自己并不是天才，能夠得到這樣的機會，她想好好珍惜。

“可你之前明明說過你對設計沒興趣。”

“嗯……人會變的呀。就像我以前也沒想到自己的作品還能上校報封面一樣。”

他們甚至給祝希開了個專欄，想要采訪這位新銳設計師，但是祝希在看過他們的大綱以後，拒絕了。

一個原因是祝希知道對方隻是想蹭熱度制造話題，另一個原因則是祝希很清楚自己幾斤幾兩。

說難聽點，她的走紅不過是誤打誤撞，很快就會銷聲匿迹。

那麼多基礎紮實、勤勤懇懇的同學、前輩都沒能得到的機會，她就這樣輕而易舉地得到了，且不說良心難安，她目前根本沒有任何拿得出手的其他作品能供看客們探究。

祝希不想因為貪戀一時的風光，而讓自己置于被輿論裹挾的境地。

捧她上青雲的力量随時可以将她摔下泥地，如果真有一天她能夠出人頭地，她希望這條路是踏實的，而不是懸浮的。

祝希自認不是勵志派，但是在嘗到了甜頭以後，難免會生出一點自信和野心，讓她躍躍欲試。

有了目标的祝希好像變得不一樣了，馮轲說不清楚哪裡不一樣，但是這變化讓他覺得自己和祝希之間的距離變遠了。

他不願細想，害怕真相，于是逃避到另一個他在意的話題上：“那賀昶呢？你怎麼和他關系變得這麼好了？”

祝希和他一樣有很多朋友，但是他們都沒有特别好的異性朋友。因為祝希性格比較淡，所以她甚至連要好的同性朋友都沒幾個，都隻是吃喝玩樂的同伴，随時能夠被任何人代替。

可馮轲覺得，賀昶已經是她不能被代替的朋友了。

馮轲不害怕賀昶插足，因為他相信賀昶的人品。他之所以質問祝希，也不是因為不信任她，而是祝希一直吊着他，讓他沒有安全感。

祝希抿了抿唇，顯然不是很想和他解釋。

馮轲沒得到答案，心一急，有些語無倫次：“做衣服就那麼重要嗎？模特就一定得是他嗎？你每天都說沒空沒空，連陪我的時間都很少，就不能讓我當你的模特嗎？還是說……在你心裡我已經不重要了？”

“當然不是。”

“那是怎樣？”

放在桌子上的手機突然抖動起來，馮轲和祝希都低頭看，信息上面備注的姓名是南姿。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今天馮轲接了她的水，她難得大膽了一次，主動問他網易雲可不可以互關。

音樂軟件和社交軟件不同，聊天的平台那麼多，怎麼輪得到網易雲？男女互關除了一起聽歌，還能幹什麼？

祝希又不是沒談過戀愛的懵懂少女，一看就知道是怎麼回事。

她的目光冷了點，看着馮轲問：“所以在我沒空的這段時間，你在和别的女生暧昧是嗎？”

他們關系變質的開始就是因為歌單，祝希的每一次點贊都是沖着捕獵他而來，所以他們心裡都很清楚這請求下所蘊含的意味。

馮轲被她問懵了，心裡掀起鋪天蓋地的委屈。

他幹脆一股腦地把苦水倒出來：“我如果要和别人暧昧，我還找你幹什麼？”

被懷疑的憤怒湧上心頭，他點開自己社交軟件的私信給祝希看，上面全是沒有被回複過的、來自女孩子的私信。

“我如果想和别人談早就談了，何必等到現在，還要卑躬屈膝地詢問你，祈求你施舍的那點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