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按照電子地圖顯示，終于走到了目的地。

面前是一座氣派的古堡，即使今日天氣炎熱，站在古堡前面，依舊能感受到絲絲涼意。

尤樂将頭頂上的棒球帽從腦後擺正，看着這座詭異的城堡，長長呼了口氣，給自己壯膽。

“叮鈴鈴——”這個緊張的時候，尤樂手機響了，來電話了，鈴聲在安靜的四周顯得有些可怖，他一激靈差點點了拒接。

對面是裴芊芊，她和尤樂是高中同學，一開口就是熟稔的語氣：“死鱿魚，你找到路了沒，别被鬼抓走了！”

出發之前，裴芊芊提醒過尤樂，這是一座鬼堡，有很多惡鬼，小心一點。

尤樂沒被鬼吓死，先要被裴芊芊一驚一乍吓死了。他将手機聽筒貼在耳邊，目光卻在鬼堡的外表逡巡。

剛才打破安靜的來電鈴聲驚擾了鬼堡前大樹上的鳥兒，拍拍翅膀振翅飛走了。

這還不是恐怖的地方，最恐怖的地方是——尤樂發現鬼堡的小閣樓上的窗戶剛才開了道口子。

一雙在漆黑背景中綠得發光的眼睛露出來，如餓了許久的野狼鎖定了獵物。

惡鬼是吃人的，這是座惡鬼雲集的鬼堡。尤樂心裡不斷重複着這個提醒。

他壓低對着手機麥克風說：“我到了，你别說話。”

随後挂斷了電話，設置了免打擾模式，他可不想在陰森森的壞境中冷不丁又被大作的鈴聲吓得半死。

将手機重新放進背包裡，尤樂擡手蹭了額頭，發現額頭上早就凝了一層薄薄的冷汗。

别害怕，沒帶人走之前，他自己是不會逃跑的。

尤樂在心裡這樣安慰自己。

他今天唯一的目的就是将謝清染帶離這個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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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清染房裡的門壞了，無法從外面推開再進去了，大概是有一定年頭，有些門的零件壞掉了。

文明及時出現在他身後，說了句“我來處理”，謝清染退開幾步給他讓位，微笑着說“多謝”。

“哐當”“哐當”，文明身材魁梧，雙手把着門的上下兩邊，竟然簡單粗暴地将整道門直接拆卸下來，最後說了句“好了，你可以進去了，等會我把門修好。”

謝清染能聽得出這是把整扇門拆卸的動靜，嘴角的微笑不變，平靜淡然：“好。”

他知道為什麼一個身材魁梧的惡鬼要給自己改名叫文明了，簡單粗暴解決問題，改了個名字還是改不了做事方式。

不過文明還挺熱心腸的。

拆門沒多久，辛春出現在謝清染的房間，手上揣着幾本書。

“是我這次出門雲遊淘的盲文書本，當時想扔了最後還是沒扔，現在看來也有緣，就送給你吧。”

辛春自我解釋：“總得畢竟住在這裡也挺無聊的。”

他們這群惡鬼一般情況下可以長生不老，長生不死。

時間是個頑皮的家夥，需要它的時候，怎麼焦急都是一天二十四個小時，無論如何無法掰成兩半。

不需要它的時候，可以是很長的一個跨度，像是沒有盡頭的單調長河，百無聊賴。

保守估計下，辛春活了百年了，什麼沒玩過沒見過，沒消遣過，最後還是回歸到花鳥魚蟲、看書賞花的樸素生活。

謝清染有一雙好看的手，翻開盲文讀本，如蔥段雪白的修長手指在規則不一排列的“小圓點”上拂過，是賞心悅目的一幕。

辛春恍然想起來：“對了，我差點忘了你會不會讀盲文。”

專門給盲人看的讀本或文字都是将原來的文字轉化成特定的“小圓點”排列，盲人靠撫摸頁面上的形狀不一的“小圓點”，或“小疙瘩”來讀文字。

謝清染挨個在這幾本讀本上撫摸，姑且判斷出這幾本書都是創世經典，符合他的口味。

盲文讀本翻譯與制作成書是個工程量不小的事情，現下盲文讀本不如常規讀本那麼豐富，辛春淘到這幾本已經算不錯的，應該用了很大功夫和心思。

看來辛春在文藝方面确實有些東西，不是像其他僞裝的文藝青年表面上裝腔作勢而已。

謝清染和辛春才認識十幾個小時，礙于視力障礙，沒有看見辛春的模樣，但一套接觸下來，他心裡已經對辛春有了不錯的印象判斷。

“學過一點，勉強能讀幾個字。”謝清染将書合上，同辛春說。

辛春本身是個多才多藝的人，他不會讀盲文，忍不住誇贊謝清染，他覺得擁有一項他沒有的技能的人都值得佩服。

“你是在眼睛出問題前就學的？”辛春問道。

謝清染點頭。在眼睛出現問題後的初期，謝清染簡短學了盲文閱讀，為了以後的全盲做準備。

“這麼說你對你的身體挺了解的，你那個病……你知道是絕症吧？”

辛春目光放在謝清染一雙已然失去高光的空茫眼眸上，想象着謝清染沒瞎之前，随意一個擡眸怕都是冷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