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姬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那般緊緊拽住了狐狸仙的衣擺:“真相?什麼真相?”
“趙王圖謀陳國已久,絞殺司馬和文王,夏侯溪增援路上遭了趙王埋伏,你當是陳國内亂,其實是趙王步步為營。”
四周空寂無聲,夏姬如老人一般佝偻着身子伏在地上,幾乎一瞬間,她自焚時僅剩的黑發變成了白色。
夏侯溪是她唯一的兒子,是她肮髒不堪的一生裡唯一的潔淨。
卻死在了趙王的蠅營狗苟裡。
過了很久,夏姬才擡起頭: “我是不是可以許一個願望,像小時候那樣?”
狐狸仙蹲下身子對她說: “可以。”
狐狸仙對少氏族人也不算差,他輕輕拍了拍夏姬的背部,像是哄女童那般,像是小時候那般,狐狸仙本就是她們的老祖宗,歲數幾乎是她們的數十倍,對她們總有着老祖宗的慈愛。
夏姬燒的幹裂的喉嚨,如大地轟隆般一字一句的喊出來,四周無聲的寂靜被她的叫喊打破,顯得極其的慘烈: “我詛咒趙王,我咒他求死不得,求生不能,我咒他看盡人間慘烈,隻得無心之人才能殺死,我咒他孤苦伶仃無依無靠,不得世間一點溫暖。”
“好,我幫你達成。”
夏姬吼叫完後便無了力氣倒落在地。
狐狸仙轉身就要離開,夏姬拉住了他的褲腳:“等等,你不取我的魂魄嗎?”
“三日之後,月圓之夜,我來取。”
沈郎身影顫了又顫,回香鼎裡的記憶讓他承受不住的捂住了眼,那女人的惡毒罵喊像是堵上了全部的命數,太慘烈。
而一旁立着的涓白隻是斜了他一眼,便輕輕掃了掃肩膀的灰塵,走到了沈郎的面前。
沈郎這才細細的打量起那個剛才一言不發的涓白,他太過于清秀,不似女子般的弱柳扶風,但過于脆弱蒼白,讓人覺得仿佛一隻有力的手便能扼住他的喉嚨,将他扼死。
他似乎為奴為婢慣了,不曾擡起腦袋直視任何人,沈郎隻能看到他的睫毛,他依舊低着頭顱緩緩說着:“我自幼卑微不曾得見趙王陛下,今日得見,隻覺得您少了一些東西。”
“什麼?”
涓白猛然擡起眸子,那是清亮至極的黑色眸子,驚人的亮:“殺伐果斷,陰狠毒辣,暴戾恣睢。”
他低垂的手高高擡起狠狠地扼住沈郎的咽喉,他微微啟唇并不露齒太多,他看起來太過于矜貴了,讓人移不開眼睛: “殺一個人,要扼住他的咽喉,用刀切斷他的脈絡,一片一片的割着他的肉,暴露的肌膚要用酒水澆灌,并且要面無改色,這樣才能變回趙王,不是嗎?”
沈郎覺得自己要死了,他拼命掙紮可偏偏掙脫不了。
涓白冷冷的盯着他: “你死不掉的,陛下,夏夫人的詛咒是狐狸仙下的,隻得無心之人才能殺死你。”
沈浪幾乎無法喘氣:“我們無冤無仇,為何如此?”
涓白仰首一直看着長廊裡灰蒙蒙的天,眸子似乎由剛才的清亮變成了霧黑色:“你曾這樣殺死了一個少年,我要你記得他的名字。”
沈郎面色紫青,幾乎沒了氣息:“誰?”
涓白聲音大的驚人:“陳國大司馬和征憂國嫡長公主之子,陳國的武威大将軍,夏侯溪。”
他凜凜的立在沈郎面前,替一個人尋一個前世的仇。
沈郎搖頭: “我不認識。”
涓白一字一句的重複: “他是陳國大司馬和征憂國嫡長公主之子,陳國武威大将軍。”
“我的将軍。”
風起,一團濃重的黑霧從遠處來,四處缭繞着,聞起來焦炭味極其的重。
涓白轉身便看見夏姬大笑的面龐變成苦笑,眼眶裡的眼珠變成血紅色,不住的淌血,半張臉變成了燒焦狀,周圍都是濃火,金閃閃血呼呼,她嘶叫着。
涓白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夏姬,不禁吃驚: “夏夫人,您在做什麼?”
夏姬凄厲的喊叫着: “我一半魂魄困在這裡不得超生,我像是一個囚犯不見天日,涓白燒幹淨吧,我不想留在這裡了。”
沈郎愣愣的看着夏姬像前世那樣被再次燒焦,他急忙喊着: “燒起了。”
“不要,不要,杳臨。”
涓白将要沖進火堆中,卻被夏姬推開了:“燒了吧,燒的幹幹淨淨吧,涓白。”
她大喊: “放我歸家吧。”
涓白終究停住了腳步,轉身脫了外袍扔在了火裡,火勢大漲,涓白緩緩朝着夏姬叩首:“夏夫人,好走。”
沈郎眼睜睜的看着夏姬燒成了灰燼:“杳臨!!!”
本就束縛夏姬的畫卷随着夏姬自焚而消失殆盡,涓白和沈郎被推出了畫中長廊,長廊在他們身後被黑暗吞噬殆盡,零碎紙屑如漫天殘花般飄灑。
沈郎愣住的看着畫卷變成紙屑飄灑,他伸手去夠着這些紙屑,邊撿邊大喊: “我恨你,她本是半個魂魄自囚于牢籠,若不是旁人幫她,她是千千萬萬年都點燃不了火的,是你害了她,你替她添了一把火。我要你千刀萬剮,不得生還,不得輪回。”
涓白冷冷的掃了他一眼: “好,等你有那個本事再來殺我。”
他瞥見沈郎手裡的畫布一角,皺了皺眉頭:“夏夫人品質高潔,不是你這種人可以玷污的,最後一塊畫布不該被你拿着,也該燒了去。”
沈郎手裡的畫布被涓白奪了去,沈郎凄厲的喊着:“不!!!!!”
沈郎在伊間帝君面前彈奏了一曲清平樂,他悠悠轉轉的撥動琴弦,擡起眸子便撞上了帝君緊皺的眉頭。
水宿困得睜不開眼,他不滿的看着沈郎:“故事講完了嗎?”
沈郎點頭:“講完了。”
水宿變成了蛇身,盤在了帝君的膝頭,抱怨的說:“怎麼聽的虎頭蛇尾的?少了點什麼呢?”
倒是帝君開了口:“你是一個聰明人,尋了那麼多年終于尋到了我這個無心的人,可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會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