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風玉露于當天下午便被送入幾家之中。戶部尚書趙知硯攜家人仆從跪地謝恩後,攔住欲要送酒的太監,塞了把銀子,又拱手笑道:“公公辛苦了。”
那太監收下銀子,笑道:“為陛下做事,談何辛苦。”
趙知硯身後趙雲上前一步,插話道:“不知陛下除了賜酒可還有别的聖谕要公公傳達?”
那太監自知兩人合意,笑道:“陛下并未有其他吩咐。陛下聽聞趙侍郎素愛美酒,恰巧禦酒房新研釀的金風玉露味道甚好,便命我等送來給趙侍郎品嘗。”
趙尚書接話道:“不知公公可知陛下是如何得知犬子愛酒的?”
“聽說是今日陛下去侯府遊玩時聽傅将軍在席間提了一句趙侍郎愛酒。”
“原來如此,”趙尚書沉目思索了下,又拱手笑道,“有勞公公了。”
“公子,您歇息會吧,從夜半醒來到現在您都沒睡過。”滿院内,白榆跟着傅洵之進了屋,見傅洵之打了個哈欠,眼角閃着濕潤的淚光,提議道。
“嗯,正打算睡會,你也去休息吧。”傅洵之說着,一邊寬衣解帶。白榆忙上來,伺候傅洵之更換寝衣,道:“屬下不困,屬下早上睡夠了才起床的。公子你别說,宮中的床真舒服,屬下一覺睡到天明,醒來時都快到巳時了,殿下宮中的下人也比咱們院中懂規矩,屬下睡覺時一點聲音都沒聽到。”
傅洵之笑了笑,沒接話,白榆又接着說道:“不過也是,畢竟是伺候儲君的人,都是百裡挑一教好才會送進麒麟殿,自然比我們規矩多了,不然萬一出點岔子什麼的惹怒了殿下,搞不好小命都要沒了。”
傅洵之好笑道:“殿下哪是那等殘暴不講情理之人,他今日還給了你一堆銀子呢。”
“屬下不是說殿下殘暴,”白榆辯解道,“就是别的尋常人家,主子稍不如意還對下人動辄打罵呢,就算打死了也不算上什麼新鮮事。更何況是宮中呢,殿下畢竟是儲君,殿下就算皺皺眉頭,下面怕都是要跪倒一片了。”
“若是如此,他就不會皺眉頭,”傅洵之搖頭笑道,“他是心思細膩心腸柔軟之人。”
“公子就這麼相信殿下嗎。”白榆取出一套寝衣為傅洵之換上,“不過殿下似乎真的和屬下以為的不同,屬下一直以為殿下是沉毅寡言凜若冰霜之人,這幾日卻覺得殿下其實還挺親近的。對了,公子你今天玩牌時真的出千了嗎?殿下真的沒出千嗎?林指揮使肯定出千了。公子,你不知道,他竟然一連赢了十八局!十八局啊,一局沒輸!”
“和你們三個玩,他能從頭赢到尾,下次可别和他賭了。”
“不賭了不賭了和誰都不賭了。”白榆連連搖頭,“太可怕了,家底都要輸沒了,還好公子來救我了,公子你們怎麼做到的?”
傅洵之摸了摸手腕的銅錢,莞爾道:“運氣好啊。”
白榆也望向傅洵之手上的那枚銅币,咋舌道:“殿下的銅錢這麼有用嗎?追風想向殿下借的銅錢就是公子手上這枚吧?”
“嗯,我不是說過他運氣一向很好。”
“可這也太好了吧。”白榆用極其羨慕的口味感歎道,“看來不僅不能和林指揮所賭,也不能和殿下賭。一個讓人輸的忍氣吞聲,一個讓人輸的啞口無言。”
“嗯,别和他倆賭。”傅洵之說着,又打了個哈欠,“好了,你出去玩吧,晚飯不用喊我了。”
“那公子今日想點哪種香?”
“都不用。”
傅洵之剛躺下不久便昏昏沉沉睡去,一覺無夢極為安穩,醒來已是雞鳴時分,傅洵之心算了下,這一覺竟睡了五六個時辰。
“難怪這麼餓。”傅洵之揉了揉饑腸辘辘的胃,又看了看昏暗的房間,時間尚早,院中奴仆多數在睡夢中,傅洵之思索着去哪裡搞些吃的,忽又想到還欠着頓早膳,心道:“就今日吧。”遂起床更衣又進了宮去了麒麟殿。五更剛至,因着歲假無需上朝,夏璟熠起的也晚,但麒麟殿一衆宮人已經開始蘇醒忙碌。傅洵之進到麒麟殿即沒見到南星也未碰到劉福,便随意攔了個宮女吩咐等夏璟熠起床後告知對方一聲自己來陪他用早膳,又要了些糕點茶水随後又去了偏殿打發時間。
天色漸亮,晨曦透過窗戶灑進偏殿,日光掩蓋了燭光,明亮了偏殿,傅洵之百無聊賴的翻着從夏璟熠書房找來的書,啧啧搖頭道:“這麼诘屈聱牙的書也不知他怎麼看的下去的。”
“那傅将軍喜歡什麼書?我着人去準備。”
忽然聽到有人出聲,傅洵之驚了下,轉頭望去,夏璟熠正一臉笑意盈盈的站在傅洵之身後,傅洵之問道:“殿下走路沒有聲音的嗎?”
“是傅将軍看的太認真了,才沒有聽到。”夏璟熠走到傅洵之對面,坐下,“傅将軍喜歡看什麼樣的書?”
夏璟熠又問了一遍,傅洵之看着對方,忽挑眉笑道:“《晚來一陣風兼雨》這樣的。”夏璟熠心知對方又想捉弄自己,便面不改色微笑道:“傅将軍昨日說的不錯,金風玉露這個名字确實不如雪膩酥香合适。”
傅洵之打趣道:“怎麼範太師他們一不在,殿下就不知羞恥了?”
夏璟熠不語,隻笑眯眯的一眨不眨的盯着傅洵之。
“别傻笑了,”傅洵之卷書輕拍了下夏璟熠的頭,“一大早就思春,這還沒立春了。吃早膳去吧。”
傅洵之起身。夏璟熠跟着起身,依舊笑眯眯的走在傅洵之身側,道:“再過五日就是立春。傅将軍,春天快到了。”
“是啊,春天要到了。”
說話間,兩人已到了主殿,宮人剛剛将膳食擺好。一張紅木四方桌上擺了數十道餐食,傅洵之剛掃了一眼便不禁笑看向一旁候着的南星,道:“一人幹了幾人的活,要讓殿下給你漲俸祿才是。”
南星驕傲答道:“屬下分内之事,傅将軍快坐下嘗嘗,我們麒麟殿的廚子手藝如何。”
桌上數十道膳食,全是傅洵之平日愛吃的菜式,傅洵之慢條斯理每樣都嘗了幾口,南星則緊盯着傅洵之的表情動作。
傅洵之慢悠悠吃完,放下筷子,瞥了眼一臉期待的南星,平靜的緩慢點頭評價道:“不錯。”
“哎--”南星眸光一亮,剛要歡呼雀躍,卻又聽傅洵之道:“比着滿院張主廚的手藝還是差了許多。”
“啊?不可能吧?”南星的歡聲化作了不可置信,“你好好嘗嘗,這可是宮中最好的禦廚做的,怎麼會不如你們侯府?”
傅洵之笑道:“滿院的廚子可都是我親自挑選的,手藝未必比禦廚差。更何況他們跟了我十幾二十年的,做别的或許比不上宮中,但做這些菜式可沒人比得上他們。”
“啧,”南星沉思着摸了摸下巴,皺眉喃喃道,“看來要把他們挖過來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