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為人人都像是他那樣，會“不小心”把那東西弄得到處都是嗎！

甯诩的臉氣得和夏潋一樣紅了。

段晏蹙眉，不答反問：“你與他，不是正要去寝殿？”

“當然不——”甯诩話順着出口，說到一半忽然被夏潋打斷了。

“段公子，”夏潋道：“陛下今夜并未讓我留寝，我此時正要回住處。”

他朝甯诩行了禮，又輕聲說：“陛下，能勞煩宋公公送我一段路嗎？”

宋公公正求之不得，見甯诩沒有拒絕，忙開口：“陛下，夜深露重，奴才這就送夏公子先回秋水苑。”

甯诩：“……”

喂！你們兩個！

夏潋帶着宋公公腳步飛快地離開，禦書房門口隻留下甯诩和段晏大眼瞪小眼。

眼看着氣氛又要陷入僵持，甯诩立即先發制人，出聲道：“你都聽見了吧？”

“朕沒有做錯什麼，”他忿忿要求：“你憑空污蔑朕，道歉！”

“……”段晏也已然情緒冷靜下來，聽見甯诩的話，不由得頓了一頓。

他明白那姓馬的太監定是對今日之事添油加醋不少，但更奇怪的是，段晏發現自己……竟似乎也被那胡言亂語影響到了心緒。

因為馬太監的話，入夜之後，段晏越是在竹意堂待着，就越是感到心浮氣躁。

定是因為燕國的人馬上要來京城之由……他心想。

一别一個多月，故國此次來人，對段晏來說是個極好的時機，他必須得盡早讓甯诩同意他與燕國的使臣見面。

但隻要想到甯诩與另一人正在禦書房内單獨相處，段晏心中就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抵觸感，遲遲不願出門去禦書房求見。

直至月上中天，回來竹意堂禀報的小太監說，陛下還未出禦書房，今夜怕是要讓夏公子侍寝了。

段晏終于再也沉不住氣，才有此深夜請見之舉。

沒想到剛剛到禦書房門口，就看見甯诩與那姓夏的一起出來，兩人皆是面露疲色衣衫淩亂，他也不知是怎麼了，竟下意識以為……

“快給朕道歉！”

甯诩見他沒反應，又上前兩步，把臉湊到青年跟前，讓他不能無視自己，威脅道：“你要是不道歉，朕就把你送去浣衣局天天洗衣服！”

“……”段晏垂下眼，看着面前靠得極近的人。

甯诩瞧起來是真氣得厲害，不僅頰生紅暈，天生形狀漂亮的桃花眸更是被瞪得渾圓，半絲媚意也無，瞳孔裡像是燃着兩簇憤怒的小火苗。

段晏忽然輕吸了一口氣，後退半步。

“……是段某今夜言行無狀，”他閉了下眼，别開臉道：“陛下要罰便罰吧。”

甯诩驚奇地挑了一下眉。

這人怎麼突然不嘴硬了？

“你先前說過來找朕，是為了什麼事來着？”甯诩想了想，問他。

段晏：“聽聞兩日後燕國來使入京，想請求陛下……允我與使臣見一面，以解思鄉之情。”

甯诩：“就這件事？”

段晏颔首。

“那朕要是不允，你待如何？”甯诩故意問。

段晏張了張口，還沒說話，就聽面前的人道：“你阻攔朕睡覺，在宮中鬧事污蔑朕和小青的清白，朕還未治你的罪。”

青年沉默了片刻。

甯诩：“？”

剛剛嘴還叭叭挺能說的，現在怎麼啞巴了？！

火氣降下來後，甯诩又有點困了，無意再和段晏站在夜風中言語拉扯，正想允諾了他叫人回去，卻忽然聽那人道：

“陛下可還是對幾日前，段某對陛下所犯之事，心中懷有郁氣？”

“？”甯诩蹙眉：“你好好地提起那天幹什麼！”

本來都快強行忘得差不多了！

段晏垂着眼，笑了一下。

“為求陛下恩典，”他嗓音低低：“請賜我一個機會，來為陛下纾解那夜被欺負的氣悶如何？”

*

甯诩走進寝殿，回頭看了看跟過來的段晏。

……自己是為什麼會答應他來着？甯诩覺得自己的大腦困得停滞了思考。

段晏反而更加坦然，等宮人們都被屏退後，他在原地站了一站，突然上前來，伸手就去解甯诩的腰帶。

“？？”甯诩被他吓了一跳，捂住自己的衣袍，連連後退：“你做什麼？”

青年微撩起睫，臉上說不出是什麼神情，道：“陛下不是讓臣伺候你就寝麼？”

這還是甯诩頭一次聽段晏在他面前自稱為臣。

“唔，對哦……”因着這聲看似謙卑的稱呼，甯诩莫名放下半顆心，遲鈍地說：“是朕叫你過來的。”

“你要怎麼伺候朕啊？”甯诩不放心地又問了一句。

段晏擡起玉白面容，唇角勾起一點笑意：“自然是陛下怎麼舒服，臣便怎麼伺候了。”

他替迷迷糊糊的甯诩解了腰帶，除去外袍，瞧見裡面已經換了身柔軟的雪色裡衣，不由得問：“陛下已經洗浴過了？”

甯诩往榻邊走，半閉着眼點點頭：“朕帶小青去浴池洗過了。”

段晏倏地攥緊手裡的外袍，僅僅一瞬後又松開，臉上的表情依舊淡淡的。

“聽聞宮中的浴池是陛下禦用，鮮有後宮之人入内。”他道。

甯诩胡亂把自己頭上的發帶拆下來，語氣含糊：“都是兄弟一起泡個澡怎麼了你南方人啊……”

他的聲音太輕，段晏沒聽清楚，索性往前走了幾步，問：“你說什麼？”

回答他的是甯诩一頭栽進了被褥裡，不會動了。

段晏：“……”

甯诩倒進榻上就睡着了，沒料到睡沒一會兒，又忽然被攬着腰坐起來，一塊溫熱的濕帕子在他臉上手法生疏地擦了幾下，像是在抹桌凳。

與此同時，半睡半醒的甯诩還聽見耳邊有一個人冷聲道：“既然沒和他發生什麼，為什麼會這麼累？”

甯诩委屈又氣憤，反手就給那聒噪的人來了一巴掌，閉着眼說：“朕昨天都沒睡覺，背了一晚上人名呢！你給我閉嘴……”

巴掌不知落在什麼地方，甯诩隻覺手感還挺結實的。

那人消停了片刻，又低聲道：“連朝中官員的姓名也不記得，真不愧是個昏君……”

甯诩聽得不高興，幹脆又給他來了一下。

世界終于清淨了。

這一覺睡得很好，一個夢也沒有做，翌日醒來，甯诩仍感困倦，往旁邊滾了兩滾，猝不及防撞到了一個人。

甯诩：“？”

朕的榻上怎麼會有别人！

他一睜開眼，就看見段晏近距離的側顔，青年躺在靠外側的榻上，閉着眼還沒醒，烏黑的長發鋪了半個枕頭。

這略有些熟悉的一幕令甯诩蹭地坐起身，震驚地想：

難道，難道朕又被睡了？

他趕緊在榻上挪動挪動，發現身體靈活沒有不适，才松了一大口氣。

轉而思考另一個問題：

“你，”甯诩推推旁邊的人，難以理解道：“你為什麼睡在朕的床上？朕允許你上來了嗎！”

被這番動靜一鬧，段晏才睜開眼，見甯诩一臉不淡定，反問：“不是陛下讓臣來伺候的？”

“那你伺候了嗎你就說！”甯诩情不自禁反擊：“你的伺候就是把朕的臉當凳子使勁擦嗎？你……你就是這樣求人的？”

段晏從榻上坐了起來。

“那陛下想要如何？”他問。

沒等甯诩說出個所以然來，段晏盯着他看了一會兒，倏然伸出手，扣住面前人的手腕，将掙紮的甯诩拉了過來摁進懷裡，而後輕輕開口道：

“既然對昨夜不滿意，那臣現在便依陛下之願，好好地行那伺候的本分，陛下覺得——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