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車壓着山路,留下深深地車辄印。晃動的鎖鍊“噼啪”作響。
程朗一行人上了官道,從北門進城。行了一刻鐘。前方刑部青灰色門樓映入眼簾。程朗才放松緊繃的心弦。後背已然濕透。
刑部朱紅大門前,早早候着一群衙役。他們迎上前來,準備接手囚犯。為首的人正是刑部侍郎,姜堰。
他臉上堆疊着笑道:“哎呦,賢侄辛苦了,麻煩你親自跑一趟了。将犯人交與我便好!”
程朗翻身跳下馬,暗自點頭:“嗯!人我們皇城司帶到了!路上遇到刺客,是奔着犯人來的。被我呵退,沒能留下活口!”
他摸着胸口,在想要不要把一份供詞給他。但看對方笑裡藏刀的樣子,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哦,原來是遇到刺客了!你人沒事就好。犯人的死活不重要,反正進了刑部地牢,就沒有能活着出去的。早晚都是一死!”姜堰看着囚車中,傷痕累累的囚犯,轉而問道:
“不知皇城司可曾提審出什麼消息?”
程朗搖頭笑道:“他們二人嘴硬得很,隻問出蘇主簿家人的下落,其他一概問不出!姜大人若想知道,何不親自審問呢?能問出多少,就看姜大人的本事了!”
姜堰臉色一滞,眸光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狠厲,對身邊的衙役吩咐道:“你們還不快把犯人押到地牢!好好伺候。”
“姜大人,我父親可還在刑部?”程朗淡淡的語氣問着。
“程大人還在!”
“好,我找父親還有點事情。就此别過了!”
“嗯,去吧!”
程朗告别姜堰後,徑直朝着刑部内堂走去。他來過許多次,對刑部了如指掌。一路上,他心思百轉,回想着姜堰那笑裡藏刀的模樣,越發覺得這份供詞幹系重大,交給父親才是最穩妥的選擇。
來到内堂書房,程朗看到父親正伏案審閱公文,他輕咳一聲,程嘉傑擡頭,眼中閃過一絲驚喜:“君華,你怎麼來了?”
程朗走到父親身旁,左右看了看,确認無人後,才從懷中掏出兩份供詞,壓低聲音道:“父親,這是皇城司審問出的供詞。事關重大,舅舅命我親自交與你!”
程父接過供詞,剛看兩眼,神色瞬間變得凝重起來。沉聲問道:“都有誰看過?”
程朗立即答道:“隻有我和舅舅,還有負責記錄的刑官!”
“刑官可靠嗎?”
“可靠,他祖輩都是曾外祖的部下!”
“嗯!那就好。”
程嘉傑随後逐字逐句地看着,眉頭越皺越緊。看完後,他長歎一聲:“沒想到,這背後的水竟如此之深,牽扯的人也遠超我們的想象。看來,朝廷又要動蕩了。遠比那份名單來的激烈!”
程嘉傑心想,若是這份供詞說的是實情,皇後與楓林閣有聯系,那王丞相是皇後的兄長。王家在朝廷如日中天,誰能撼動啊!
程朗點頭道:“我看姜堰那副模樣,總覺得他心懷不軌,所以沒敢把供詞交給他。父親,是那份名單的人查出來了嗎?”
程父微微颔首:“你做得對,姜堰此人向來與一些勢力不清不楚,這份供詞若是落入他手,恐怕會被刻意隐瞞甚至篡改。名單的事你就不用管了。我隻有安排!”
程朗正想追問。外面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程嘉傑迅速将供詞收起,警惕地看向門口。
隻見一名小吏匆匆走進來,見到程嘉傑父子二人,先是行了一禮,然後慌張說道:“程大人,不好了,姜侍郎那邊出狀況了。剛押入地牢的兩名囚犯,突然昏迷不醒,像是中了劇毒。”
程朗與父親對視一眼,均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和疑惑。
程嘉傑立刻起身:“走,去地牢看看!”
三人趕到地牢,隻見姜堰正一臉焦急地站在牢房外,看到頂頭上司,連忙迎上來:“程大人,這可如何是好?這兩名囚犯可是重要證人,如今昏迷不醒,這案子還怎麼查?”
程朗看着姜堰的表演,心中冷笑,面上卻不動聲色。他蹲下身子,仔細查看囚犯的情況,發現他們确實氣息微弱,面色烏青,顯然是中毒頗深。
程嘉傑看向姜堰,嚴肅問道:“姜侍郎,這地牢守衛森嚴,怎麼會讓犯人中毒?你可知此事的嚴重性?”
姜堰面露委屈之色:“程大人,我也不想發生這種事啊。我一得到消息就立刻趕來,也派人去請太醫了,可這到底是誰下的手,我實在想不通。”
程朗在一旁觀察着衆人的反應,心中暗自思量。他注意到,姜堰身後的一名衙役眼神閃爍,舉止有些不自然。程朗心中一動,突然出聲道:“我看,這下毒之人說不定就在這地牢之中。”
此言一出,衆人皆是一驚,姜堰更是瞪大了眼睛:“程公子,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可不要胡亂猜測,這地牢的衙役可都是精心挑選,忠心耿耿的。”
“是嗎?那你為何如此心虛?從我們進來,你的眼神就一直在閃躲。”程朗卻不緊不慢地走到那名衙役面前,緊緊盯着他的眼睛。
那衙役臉色瞬間變得煞白,異常慌亂,雙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大人饒命,小人也是被逼無奈,是有人給了我一大筆銀子,讓我給這兩名囚犯下毒。”
姜堰臉色鐵青,怒吼道:“你這混蛋,竟敢做出這種事,來人,把他給我拿下!”
程朗卻攔住了要上前的衙役,看着姜堰道:“姜大人,不急。我看此事沒這麼簡單,說不定他背後還有指使者,不如我們好好審問一番,說不定能牽扯出更大的陰謀。”
程嘉傑也點頭表示贊同:“君華說得對,此事關乎重大,一定要徹查到底。姜侍郎,這審問的任務就交給你了,希望你不要讓我們失望。”
姜堰咬咬牙,點頭道:“是,程大人放心,我定會問出真相。”
看着姜堰帶着那名衙役離開,程朗和父親對視一眼,他們都明白,這僅僅隻是個開始,背後的黑暗勢力絕不會輕易罷手,接下來的路,恐怕會更加艱難險阻 。
不多時,一名衙役帶着太醫進來!正是柳一舟和柳知年父子倆!
柳知年背着藥箱,跟在父親後面!他負責打下手的。看病診治的事情,是柳一舟負責!因為柳知年還未正式封官入駐太醫院。
程嘉傑見到來人,上前道:“柳太醫,快看看他們二人,所中何毒?可還有救?”
二人微微颔首,行禮後上前查看!囚犯嘴唇發紫,瞳孔渙散。唇齒間還留有一絲藥力。
柳一舟連忙拿出銀針,扒開二人嘴巴,往裡一探。再拿出來時,銀針末端變得漆黑!内心躊躇,驚呼的:
“這是砒霜!好在隻留在口中,并未大量流進肚子裡。還有得救!”
程嘉傑臉色一喜,立即答到:“好好好,那麻煩柳太醫快點醫治!”
柳一舟對一旁說道:“知年,你去救另外一個。給他解毒!”
柳知年點頭,拿着銀針手法娴熟,先在囚犯脖頸處的大穴施針,阻止毒素蔓延擴散。緊接着,他迅速從藥箱中取出一個小玉瓶,倒出些許白色粉末,用溫水調和後,撬開囚犯牙關,緩緩灌下。
與此同時,柳一舟也在緊張施救。他一邊以銀針刺激囚犯的手腕、腳踝等穴位。接過柳知年遞過來的白色粉末,同樣調和後,命一旁的侍衛灌入囚犯口中。一邊指揮衙役将他備好的草藥碾碎,放入熱水中,不斷擦拭囚犯的胸口、額頭等部位,試圖通過皮膚滲透,化解部分毒素。
随着時間推移,囚犯的臉色漸漸有了些許血色,原本緊閉的雙眼也微微顫動。柳知年緊盯着囚犯的反應,又取出一味甘草,放在囚犯鼻下輕晃,刺激他的嗅覺神經,促其蘇醒。
突然,被柳知年醫治的囚犯劇烈咳嗽起來,吐出一口黑色穢物。柳知年見狀,心中一喜,知道解毒初見成效,趕忙又喂囚犯喝下一些清熱解毒的湯藥。
柳一舟那邊也不輕松,他不斷調整施針的力度和穴位,額頭上滿是汗珠。經過一番努力,另一名囚犯也開始有了動靜,呼吸逐漸平穩,不再像之前那般急促微弱。
柳家父子忙完這一切,見他們沒了生命危險。呼出一口氣。看向程嘉傑道:“程大人,他們二人已無性命之憂。在過半日便可蘇醒!”
程嘉傑連連道謝,懸着的心總算落了地。而程朗則在一旁思索,既然囚犯被下毒,那下毒之人必定不會善罷甘休,後續恐怕還有更多的麻煩等着他們,得盡快從囚犯口中問出關鍵線索,才能在這場較量中搶占先機 。
程嘉傑救囚犯,就是為了揪出刑部的奸細。他知道囚犯定然知道一些秘密,要不然他們也不會冒這麼大的風險,殺人滅口。他在等那人露出馬腳!心中一直在刑部官員中的幾個名字徘徊不定!那個奸細會是誰呢?
柳知年方才在紮針時,隐隐看到囚犯脖頸處有凸起的地方。
隻見他用藥液,倒在囚犯脖頸出。一個黑色的楓葉印記,顯現而出。他驚呼道:
“這是?”
聽到柳知年的驚呼,衆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到囚犯脖頸處,那枚神秘的黑色楓葉印記上。
程朗心中一震,腦海中立刻浮現出此前遭遇的黑衣人,他們行事狠辣、目标明确,莫非也與這神秘印記有關?
程嘉傑皺緊眉頭,盯着那印記,沉聲道:“看來,這背後的勢力确實是楓林閣。這個組織行事詭秘,不擇手段,一直妄圖在朝堂中安插眼線,掌控機要。”他神色凝重,繼續說道:
“我曾聽聞,這楓林閣的楓葉印記,是他們身份的象征,隻有核心成員或者執行重要任務的人才會被烙下。這兩名囚犯身上有此印記,足以說明他們知曉的秘密非同小可。”
程朗目光灼灼,看向父親:“父親,看來我們必須加快審訊進度了。這楓林閣既然不惜下毒滅口,就說明囚犯口中還有秘密,一旦洩露,會對他們造成巨大威脅。”
程朗沉思片刻,道:“不管怎樣,這楓葉印記是個關鍵線索。我們必須順着這條線查下去,從與楓林閣有過關聯的人入手,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把他們的陰謀查個水落石出。”
程嘉傑點頭,眼中閃過堅定的光芒:“不錯,絕不能讓楓林閣的陰謀得逞。傳令下去,全力排查京城中與楓林閣有關的蛛絲馬迹,務必在他們再次動手之前,掌握主動權。”
他轉頭對着柳一舟二人道:“柳太醫,印記的事情,希望你們守口如瓶,莫要在提及。恐惹來殺身之禍!今日之事,多謝二位!君華,替我送二位出去!”
“好的,父親!”
柳一舟父子點頭,躬身行禮。跟随程朗一同出去了!
程嘉傑盯着還在昏迷的囚犯。那枚楓葉印記異常刺眼。
而那枚黑色楓葉印記,就着昏暗的地牢燭光,散發着詭異的氣息,仿佛在無聲地宣告,這場正邪之間的較量,才剛剛拉開帷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