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城樓之上,聽破城的号角響起,下方甲士如黑色潮水呼嘯着湧來,踏破城池,踏碎绮夢。
今日是我大喜之日,我的夫君身穿紅衣,帶着敵國将士來征讨我的國家,毀滅我的家園。
他坐在雪白的流霜骢上,墨發高束,眉眼冷厲。
我從未見過他這般裝束,玉面将軍,鐵甲帶煞。平日裡,他着長衫,配玉簪,微微一笑,相貌出衆,溫文爾雅。
原來,全都是做戲。
我的父親,姚景帝,在勤政殿自刎,結束了他荒淫放浪的一生。
作為長樂國的公主,因為一己之私給舉國百姓帶來滅頂之災,我,理應殉國。
左辰傾右手揚起,将身上喜服撕破,丢到塵土中。馬蹄聲起,我從城樓躍下。
左辰傾的動作沒有一絲遲疑,流霜骢揚起前蹄,踩着喜服,沖入城中。
我落在泥濘中,至死都睜着雙目。然而,他卻未曾看過我一眼。
千軍萬馬駛過,我被踐踏成血泥,一縷幽魂飄出軀殼,不甘地在戰場上徘徊。
我知道左辰傾攻入了皇城,将父王的屍身付之一炬,還坑殺了朝中大臣,一百零七位,一個未留。
我遊走在屍山血海中,心中迷茫。
究竟做錯了什麼?
難道一開始就不該讓左辰傾進宮?
可他明明深愛我。
若所有的一切都是假象……
不!
不可能是假的!
左辰傾對我有情,我可以肯定。
血山中走出個人來。
她一襲白衣,周身泛着淡淡金光,雖然有着令人驚歎的美貌,但身後的一對羽翼更讓人着迷。
“想賭一把嗎?”女人笑着對我說。
“賭什麼?”
“就賭真心。”女人攤開手掌,一枚血紅色寶石散發出瑩瑩亮光,“賭真心易變,癡情總是錯付。”
“如何賭?”
女人微笑:“我讓你重生,重新經曆一番。”
還有這等好事。
我忙道:“好!”
女人笑的更加妩媚:“即便重來一次,你也改變不了這結局。”
我自是不信:“說話算話。”
女人颔首:“自然。”說罷手掌微擡,紅色寶石飛入我眉心。
南柯一夢。
我從整塊寒山玉雕成的床上醒來,一手撐起身子,擡眸往外看。
一株星曜花開的正盛,滿樹绯紅。
小翡端着紅妝走進來,笑道:“公主今日貪睡,這時才醒。”
我端詳玉盤上的衣物:“這是什麼?”
小翡笑道:“公主睡糊塗了。這是您成人禮的衣裳啊。尚衣局剛送來,讓公主先試,若哪裡不合身,他們好提前修改。”
我想了想,道:“距成人禮還有多久?”
“還有半個月。”小翡疑惑的看着我。
我起身。還來得及。
“公主,您去哪裡?”
海市。
自開朝以來,太祖沿海設市,撥錢财制造船艦。除了隸屬朝廷的海滄局,還鼓勵商賈進行海上貿易。南洋的奇珍異寶漂洋而來,長樂國的陶瓷布匹涉水而去,數百年下倆,海市繁盛,沿海百姓富庶遠超中土。
南亭海市每月十五開市,你可以在市上買到任何想要之物,可謂應有盡有。
除了奇珍異寶,海市中還有一樣東西令京中貴女趨之若鹜。
“公……小姐,這街道越走越深,還越走越暗,好吓人。咱們還是回去吧。”小翡望向兩邊黑黢黢的鋪子,心有戚戚然。
我笑了笑,腳下不停,繼續往裡走。
今晚,京都貴女來了不知多少,她們不願讓你看清自己,這地方當然是越暗越好。
我快步進了一處閣樓,向掌櫃大廳了句,就朝内走去。小翡局促不安的跟上來。
小厮将我引到雅間,行禮退下。我取下面紗,拿起桌上的一疊冊子,翻看起來。
樓下鑼鼓響起,我放下冊子,凝眸望去。隻見樓下高台上陸續推上來幾隻籠子。
“這是……”小翡捂住了嘴巴。
我含笑看着,在一個個鐵籠子間尋找熟悉的身影。
“各位老爺小姐,今年新上的這批貨一頂一的好,您瞧瞧這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