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他與蔣蘭舟和蔣詩琪在皇家私塾讀書,是我的小跟班。我對他們呼之即來揮之即去,頗有些小小帝王的做派。
“現在不一樣了。”我歎了口氣,“我們都已經長大,有自己想要守護的東西。”
西涼淵揉了揉我的頭:“不管是為公為私,我要守護的都是你啊,丫頭。”
為公,他是長樂國的将軍,我是君王,他要為我護家國萬民。為私,他是我至交好友,或許在心底深處,總歸是種不一樣的存在吧。
我笑了:“若我日後登基,讓你回京城故裡,你回來嗎?”
天門關苦寒之地,物資匮乏,不知到底有什麼值得他一去不回的東西。
西涼淵笑道:“逍逍,你知道我不喜宦海沉浮。天門雖遠,卻無憂自在,還能幫你看守國門,有何不好?”
我說不過他,隻能蔫蔫道:“蔣蘭舟是個不成器的。蔣詩琪又……哎,不提他也罷。你跑的那麼遠,如今我想找個人說說話都沒有。”
西涼淵笑容收斂:“逍逍,我聽說你招了驸馬。那人難道連聽你說心裡話都不能夠?”
我歎了口氣:“此事複雜,我日後再詳細與你說。”
西涼淵道:“若要招驸馬,定是要與你情投意合之人。如果連這一點都做不到,又何必嫁給他?”
他一副見不得我受委屈的樣子,我噗嗤笑出聲來,指了指他馬背上的獵物:“你将東西分我一半,我今天便會開心一些。”
西涼淵将獵物全給了我,自己去了密林深處,尋找虎豹之類的猛獸。
我載着滿滿一褡裢的戰利品,慢慢悠悠朝林子外走。
小翡看着那血淋漓的袋子,嚇的吐了吐舌頭,也不敢去碰,扶着我下了馬。
“人呢?”我問。
小翡悄悄對我道:“我剛才看着往林子西南去了。”
我往那邊走去,小翡要跟上,我朝她擺了擺手。
左辰傾獵到了一隻羚羊,正準備将它綁到馬背上。
那羚羊嗷嗷亂叫,掙脫開繩索,一瘸一拐的朝山上跑。左辰傾射出一箭,羚羊雙膝跪地,腦袋栽進泥裡。
西涼淵狩獵,都是一箭封喉,令獵物在尚未反應過來前就喪了命,免去了後面的痛苦。左辰傾卻專射獵物腳掌,獵物無法逃跑,隻能任由他處置。
“何必折磨它。”我走上前,皺眉看着那羚羊。
左辰傾道:“公主真是有同情心。既然如此,何必來獵場?待在家裡不好嗎?”
“我來是給你機會。”我歎了口氣。
左辰傾望向我,不明白這話的意思。
他臉頰上有一道血痕,應該是打獵的時候沾上去的,令我心頭猛地一跳,恍若幻視兵臨城下的那一刻。
“你走吧,左辰傾。”我開口。
左辰傾皺眉:“公主……”
我打斷他:“獵場東門有一匹駿馬,是我精挑細選出來的,每日可行千裡。你騎着它,離開這裡,再也不要回來。”
左辰傾凝視着我:“我做什麼惹公主生氣了嗎?”
我搖頭,眼神凄然:“忘記吧,不管以前發生過什麼,仇恨、痛苦……都忘記吧。你要往前看,好好活下去,給自己和别人一個機會。”
左辰傾如果願意離開,是最好的選擇。
“忘記……”他突然輕笑了一下,“這就是公主給我的答案嗎?”
我怔怔看着他,點了點頭:“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能忘掉你。”
也忘掉上一世那個耽于幻想的女人,一個人一生隻能做一次旖旎的美夢,多謝他,讓我早早夢醒了。
左辰傾眯起眼眸,他看了我許久,突然轉身,朝林子深處走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漸漸消失,呆呆立在原地,直到天光暗淡,西涼淵和小翡過來找我。
回去的路上,小翡一直在嘟嘟囔囔,說那些血淋漓的動物該怎麼處置,我心不在焉,車簾被撩起,西涼淵在外面道:“逍逍,去我府上坐一會兒吧,我從天門帶了些新奇的小玩意,說不定你會喜歡。”
他騎馬跟在轎旁,見我興緻不高,想要逗我開心。
我“嗯”了聲,讓車夫改道去西涼府。
剛到十字街,一輛馬車突然攔住去路,蔣蘭舟從車上踉跄奔出,撲上來大嚎:“公主!公主!不好了!公主!”
西涼淵忍住沒将他一腳踹飛,拎起他後脖頸:“奔喪呢?有事好好說!看看你現在,哪裡還有一點王孫的氣度!”
“我才不要那勞什子氣度!”蔣蘭舟推開他,撲進轎子,哭嚎道:“公主,出事了!蘇香她出事了!”
我吃了一驚,從恍惚中回神,扶起他道:“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蔣蘭舟眼睛紅紅的,抱住我哇哇大哭:“蘇香她……她……她……失蹤了!嗚嗚嗚……”
“人失蹤了就讓應天府去找啊!”西涼淵将他再度提起來,“跑到逍逍懷裡哭是怎麼回事?”
蔣蘭舟打了個哭嗝:“已經……去找了……可是……可是……周世澤說……說兇多吉少……”
“怎麼會……”我呢喃,立刻對西涼淵道,“我得去一趟應天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