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他厲聲喝道,試圖用氣勢壓倒對方,“區區人族蝼蟻,也配與本王相提并論?!本王的生死,豈容你置喙?!若非……若非這該死的契約……”
“契約?!”葉青玉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笑聲尖銳而冰冷,“你以為我想被這東西綁着嗎?!每天感受你的痛苦,被你的破爛情緒影響,提心吊膽你會不會突然發瘋殺了我!你以為我過得很開心?!”
她猛地扯開自己胸前的衣襟,那本就破爛的囚衣此刻更是形同破布,露出心口處那個如同烙印般、複雜而詭異的暗金色契約符文,“看到這個鬼東西了嗎?!我做夢都想把它摳掉!離你這個煞星遠遠的!”
或許是情緒過于激動,或許是她扯動了傷口,又或許是縛神令本身因為兩人激烈的情緒沖突而變得不穩定,那暗金色的符文表面,竟然如同活物般,流過一絲極其黯淡的、肉眼幾乎無法捕捉的血色光芒!
與此同時,兩人同時感覺到一陣突如其來的心悸和眩暈!仿佛有什麼東西,順着那無形的契約連接,更加蠻橫地、更深層次地滲透進了對方的意識……
葉青玉腦中猛地閃過一片冰冷刺骨的畫面——那是屍山血海,妖魔嘶吼,一個看不清面容的、穿着華美宮裝的女子遞過來一杯酒,笑容溫柔,眼神卻冰冷如刀……
而蒼暝的腦海裡,則不受控制地湧入了一些屬于葉青玉的、混亂的記憶碎片——陰暗潮濕的柴房,惡毒的咒罵和拳打腳踢,族人鄙夷和嘲諷的目光,“廢物”、“野種”……還有那深入骨髓的、對生存的極度渴望和對背叛的麻木……
“滾……滾出我的腦子!”葉青玉捂着頭,痛苦地低吼,臉色慘白。那種屬于蒼暝的、帶着毀滅氣息的恨意和殺戮欲,再次如同潮水般湧來,幾乎要将她的理智淹沒!她甚至産生了一種想要毀滅眼前一切的沖動!
“你也……滾開!”蒼暝的狀态同樣糟糕,他死死按着自己的太陽穴,眼中充滿了驚恐和厭惡。葉青玉那些屬于弱者的、瑣碎而卑微的痛苦與掙紮,如同跗骨之蛆般鑽入他的意識,讓他感覺自己的靈魂都被玷污了!他甚至……無法控制地對她産生了一絲……極其微弱卻無法否認的……“理解”?這比殺了他還讓他難受!
性格的互相滲透!在這一次激烈的情緒碰撞和契約的異動下,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可怕!
兩人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驚恐和……對這種“融合”的極度排斥!
短暫的失神後,是更加猛烈的爆發!
“都是因為你!”蒼暝幾乎是咆哮着,将所有的痛苦和恐懼都歸咎于葉青玉,“如果不是你這個卑賤的人族出現在那裡!如果不是你那該死的血脈!本王怎麼會淪落至此!被這種屈辱的契約束縛!被你這樣的蝼蟻糾纏?!”
“我?!”葉青玉也被激起了真火,針鋒相對地反駁,“是我讓你沖出封印的嗎?!是我拿着刀逼你流血的嗎?!葉家要用我的血做祭品,我也是受害者!憑什麼把所有責任都推到我頭上?!要怪就怪你自己沒用!被人背叛!被人封印!連累我跟你一起倒黴!”
“你敢?!”蒼暝氣得渾身發抖,牽動傷口,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
“我怎麼不敢?!”葉青玉寸步不讓,幾乎是指着他的鼻子,“别以為你是什麼妖王就了不起!現在你就是個連站都站不穩的廢物!要殺要剮還得看我願不願意讓你死!收起你那可憐的自尊心吧!我們現在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你想活,就給我老實點!别再給我惹麻煩!”
她一口氣吼完,隻覺得胸腔裡堵着的那股惡氣終于稍微纾解了一些,但随之而來的是更加深重的疲憊和空虛。
通道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隻剩下兩人粗重的喘息聲,以及那從裂隙深處傳來的、帶着硫磺暖意的“呼呼”風聲。
蒼暝死死地盯着葉青玉,那雙冰藍色的眸子裡風暴翻湧,殺意、恨意、屈辱、不甘……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最終卻化為一種……近乎虛脫的無力。
這個女人……她說得對。至少在目前,她說得該死的對。
他現在确實是個廢物。而他的生死,确實捏在她的手裡。
這種認知,比任何傷痛都更讓他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