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同巨大的黑色絲絨幕布,緩緩覆蓋了望風鎮。喧嚣了一日的街道漸漸沉寂下來,隻有幾家燈火通明的酒肆和賭場還傳來模糊的喧鬧聲。而在順風客棧這破敗的後院小廂房裡,氣氛卻顯得異常凝重。
那碗幾乎沒怎麼動過的、散發着古怪味道的糊糊還擺在桌上。阿玉沒有碰,她不确定這食物是否幹淨,更擔心裡面是否被那老狐狸動了什麼手腳。蒼九自然更是不屑一顧。
此刻,兩人正面臨着一個極其現實的問題——子時的易物會近在眼前,但他們…拿什麼去換?
阿玉将那個從倒黴散修身上“借”來的儲物袋翻了個底朝天,裡面除了幾件破舊衣物、一小袋劣質辟谷丹、幾張空白符紙和那一小面銅鏡外,再無他物。哦,對了,還有之前在地底通道裡收起的幾塊碎裂的、沾染了老酒鬼劍意的繩索,以及那枚冰涼的天機閣“窺影蟲”殘片。
這些東西…能在“不問來路”的黑市上換到靈石或藥物嗎?繩索或許有些研究價值,窺影蟲殘片更是燙手山芋,一旦暴露,恐怕立刻就會引來天機閣的追殺!絕對不能輕易示人!
“看來…隻能‘無中生有’了。”阿玉歎了口氣,目光轉向了那幾張僅有的空白符紙,以及白天收集到的、經過她簡單處理的硫磺晶體粉末。
她體内的火屬性能量經過一下午的艱難恢複,大概…勉強夠繪制兩三張最低級的引火符或照明符。威力雖然堪憂,但聊勝于無。在這種魚龍混雜的黑市上,符箓作為消耗品,或許還能換到幾塊靈石?
她又想到了自己特殊的血液。血液混合晶石粉末制作的“能量墨水”效果似乎不錯,但她不敢大量使用自己的精血,那對本就虛弱的身體負擔太大。而且,用血液制符…在外界看來終究是邪道,容易引人注目。
“你呢?”阿玉看向正在閉目調息的蒼九,“尊貴的妖王殿下,身上就沒什麼…随便拔根毛都能當寶貝的東西?”她半是試探,半是嘲諷。
蒼九緩緩睜開眼,冰藍色的眸子裡充滿了譏诮:“怎麼?想打本王鱗片的主意?還是想拔本王的頭發去賣?”
阿玉撇撇嘴:“我隻是覺得,你随便掉點什麼‘垃圾’,說不定都能換不少靈石。”她指的是妖族身上某些天然脫落、但對人類修士而言卻有研究或煉器價值的材料。
蒼九冷哼一聲,似乎懶得跟她計較。但他沉默了片刻,還是極其不情願地、從懷裡摸出了…幾片約莫指甲蓋大小的、色澤暗淡、看起來平平無奇的…黑色鱗片?
這些鱗片與他掌心那枚布滿裂痕的本源妖鱗截然不同,更像是普通護身鱗甲上脫落的角質層,上面甚至連一絲能量波動都感覺不到。
“……吾…平日…蛻換…之物…”他聲音生硬地解釋了一句,似乎拿出這些東西對他而言也是一種侮辱,“對…妖族…無用…但…其…材質…或許…對…煉器師…有些…價值…”他随手将那幾片鱗片丢給了阿玉,仿佛丢垃圾一般。
阿玉接過鱗片,入手冰涼堅硬,仔細觀察下,能看到上面極其細密的紋路。雖然感受不到能量,但材質确實非同一般。這東西…或許真的能賣點錢?雖然不确定價值,但有總比沒有強。
“多謝了。”阿玉難得“客氣”了一句,将鱗片收好。
有了這些“交換物”,至少去易物會有了點底氣。阿玉決定不再浪費體内能量去畫效果堪憂的低級符箓,先去看看情況再說。
距離子時尚有一段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各自沉默地調整着狀态。但阿玉的心思,卻不由自主地飄向了後院那口…“不太平”的枯井,以及蒼九感知到的那絲陰煞之氣。
這客棧,處處透着古怪。那老掌櫃精明市儈得不像個普通生意人,言語間不斷試探,還故意透露地下黑市的消息。現在又冒出來一口“不太平”的枯井和陰煞之氣…
是故弄玄虛?還是真的隐藏着什麼秘密?或者…幹脆就是老掌櫃用來害人的陷阱?
無論如何,不弄清楚總覺得心裡不踏實。萬一他們在易物會的時候,後院出了什麼狀況,或者這枯井本身就連通着什麼危險的地方,那可就糟了。
“我去看看那口井。”阿玉忽然站起身,對蒼九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