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那道由石獅子鎮守、布有築基期禁制的狹窄門戶，眼前豁然開朗，仿佛從陰森的鬼巷瞬間墜入了另一個喧嚣而混亂的世界。

這裡似乎是一個巨大的、由天然溶洞改造而成的地下空間，遠比外面看起來要大得多。穹頂高懸，鑲嵌着許多散發出慘白色或幽藍色光芒的奇異礦石，将整個空間映照得影影綽綽，光線昏暗卻足以視物。空氣中彌漫着各種駁雜的氣息——藥草的清香、礦石的腥氣、妖獸材料的血腥味、劣質丹藥的焦糊味、以及…修士身上那混雜着靈力、汗水、甚至殺戮後殘留的複雜味道。

無數個簡陋的攤位沿着溶洞的邊緣随意擺放着，有的直接鋪着一塊破布，上面散亂地放着幾件物品；有的則稍微講究些，搭了個木架子，挂着符箓、獸皮或不知名的草藥。攤主們大多和外面進來的人一樣，用鬥篷、面具或法術遮掩着容貌，要麼沉默寡言地坐着，要麼用沙啞低沉的聲音吆喝着，招攬着同樣行色匆匆、目光警惕的“顧客”。

整個空間嘈雜而混亂，讨價還價聲、低聲密議聲、偶爾爆發的短暫争吵聲，不絕于耳。每一雙隐藏在陰影下的眼睛，都閃爍着貪婪、警惕或算計的光芒。

這裡…就是鬼柳巷的地下易物會。一個真正屬于黑暗和灰色地帶的“龍蛇集市”。

阿玉強壓下心中的震驚和不适感，拉着依舊面無表情的蒼九，混入了擁擠的人流之中。她沒有急于去尋找交易目标，而是先極其小心地觀察着周圍的環境和人。

她注意到，這裡的交易方式五花八門。有直接用靈石購買的，但更多的是…以物易物。一塊不知名的礦石可能換到一瓶丹藥，一張殘破的古方可能引來數人争搶，甚至…某些禁忌的材料或消息，也在某些隐蔽的角落裡低聲傳遞着。

這裡的“規矩”似乎也很簡單粗暴——看準了就下手，被騙了算自己倒黴。雖然入口處有禁制，内部似乎也有某種力量在維持秩序，但小範圍的沖突、威脅甚至暗算，恐怕時有發生。每一個在這裡行走的人，都像是繃緊了神經的獵豹，随時準備撲向獵物，也随時防備着來自暗處的獠牙。

“……西南角…那個…賣骨頭的…攤位……”蒼九極其微弱的精神波動傳入阿玉腦海，“他身上…有…剛才…入口禁制…類似的氣息……應該是…此地…的…‘眼線’…或…管事…”

阿玉順着他的指引望去。果然，在溶洞西南角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有一個枯瘦如柴、穿着灰色麻衣、臉上布滿皺紋的老者，正盤膝坐在一個堆滿了各種獸骨的攤位後面。他看起來毫不起眼，氣息也極其微弱，仿佛随時會斷氣。但阿玉注意到，幾乎所有經過他攤位的人，都會下意識地放緩腳步，或者投去一個敬畏或忌憚的眼神。而且，偶爾有人在交易中發生沖突時，他似乎隻是渾濁的眼睛微微一擡，那沖突便會立刻平息下去。

這老頭…絕對有問題！而且很可能就是這個易物會的掌控者之一！他出現在這裡，是真的在賣東西，還是在…監視全場？他注意到他們這兩個“新人”了嗎？

阿玉心中警鈴大作，立刻拉着蒼九，不動聲色地遠離了那個攤位，混入了更擁擠的人群之中。

“我們先看看有什麼能換的。”阿玉低聲道。她現在最需要的是靈石，哪怕隻是幾塊下品靈石，也能解燃眉之急。其次是基礎的療傷丹藥，或者能夠用來繪制符箓的空白符紙和低級朱砂。

她開始仔細浏覽兩旁的攤位。東西确實五花八門，很多都是她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有散發着奇特能量波動的礦石，有奇形怪狀的妖獸内丹或爪牙，有顔色詭異、散發着異香的草藥，還有一些殘破的法器碎片、古舊的玉簡等等。

但價格…大多不菲。或者說，攤主們都極其精明，标出的價格都虛高得厲害。以阿玉現在這點“本錢”，想換到有用的東西，恐怕非常困難。

她嘗試着在一個看起來相對“老實”的、出售低階藥材和空白符紙的攤位前停下，取出一片黑色妖鱗，問道：“店家，您看這東西…能換多少空白符紙？”

那攤主是個戴着面具的矮胖修士，他拿起鱗片掂量了一下，又用指甲刮了刮，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随即撇撇嘴：“什麼破玩意兒？黑不溜秋的，一點靈氣都沒有。最多…換你三張最低等的空白符紙，不能再多了！”

三張？！阿玉差點氣笑了。這最低等的空白符紙，外面坊市裡一塊下品靈石就能買一沓！這鱗片再不值錢，也不至于隻值這個價吧？！這攤主分明是看她面生，又“年幼可欺”，故意坑她！

“店家說笑了，”阿玉臉上依舊帶着怯生生的表情，“這可是我家傳的‘墨玉鱗’，雖然看着不起眼，但據說摻入法器中煉制，能增加堅韌度…三張符紙…實在太少了…”她開始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試圖擡高價碼。

“墨玉鱗？沒聽說過！”那攤主嗤笑一聲，“小姑娘，别拿些不知哪撿來的破爛糊弄人！三張！愛換不換！”他态度強硬，似乎吃定了阿玉。

就在阿玉猶豫着是該繼續周旋，還是幹脆放棄時，一個沙啞陰冷的聲音忽然從旁邊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