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你這人...”
陸彌和裴向民熟悉,知道他的顧慮,連忙解釋,“這是我以前的戰友,信得過。”
裴向民一把年紀了也不想和年輕人置氣,聽罷便拿了聽診器走上前,江凡主動讓位,低聲道,“麻煩您了。”
裴向民“哼”了一聲,“你們這些家屬,病治不好就來為難醫生,這是我能說了算的嗎?”
聽起來像是被不少人為難過。
“現在這個世道,人各有命,這生死都是有定數的...”他嘴上唠叨個不停,手上動作卻是麻利,給堯笙靈有些紅腫發炎的傷口重新消毒清理創口,再用幹淨的紗布敷了藥貼在傷口處。
期間堯笙靈不自覺地微微顫抖,江凡也隻是緊緊握住她的手,眼裡的心疼與哀傷快要溢出來。
“她之前受到撞擊,腹部疼痛不止,她的孩子還能保住嗎?”
裴向民瞪大了眼睛,“孩子?她懷孕了?幾個月了。”
“大概四個多月。”
陸彌眼睛不好使,但他給堯笙靈當了一個多小時的座駕,期間也環抱着對方的腰,聽到這兒有些納罕,“四個月?這也沒肚子啊。”
裴向民伸手摸到她的手腕把脈,“平時愛運動、腹肌緊實或者是小骨架,胎兒偏小,都有可能導緻母親大半孕期都不顯懷。”
江凡緊張地不行,沒話找話道,“您是中醫?”
裴向民立馬瞪着他,“中醫怎麼了?瞧不起中醫就找别的醫生治去,我們傳統醫學派的本領大着呢,換以前找我診脈都得排隊,我說你們這些人呐,一個個的什麼都不懂,就知道指手畫腳,你知道......”
他就這麼被一句這麼平常的問話整破防了,像是淤積多日的憤懑終于在此刻迸發。
江凡:“......”太敏感了大夫。
陸彌握拳抵唇,伸手夠了兩下才碰到江凡的肩膀,将人強制帶去前廳,“你别介意,裴大夫現在一聽到别人問這種就應激。”
“他怎麼了?”
陸彌歎了口氣,“現在基地的主理人叫戚弘,也是我們公司的董事長,自己惜命得要死專門找了幾個醫生養着,服務他一個人,本來裴大夫也在其中,但戚董瞧不起中醫,而且他老人家這個脾氣,咳,沒兩天戚董就放話要把他趕走,是...鑫采想辦法讓他留下來,把這間園區裡的醫療診所給了他,所以凡是出任務受傷了都來找他治。”
江凡點了點頭,“你們戚董是個怎麼樣的人?”
陸彌:“還湊合。”
“鑫采呢?”
“......”
“明白了。”
陸彌好笑道,“你明白什麼了?”
江凡沒搭理他,重新回到病床旁,堯笙靈的唇色蒼白,毫無血色,神情卻安甯沉靜,像是陷入沉眠一樣...
裴向民這一個多月基本上隻治摔傷,扭傷,發燒炎症,再稍微嚴重一點的根本治不了,就比如現下這種情況,他取下眼鏡,疲憊地按了按眉心,“治不了。”
江凡一怔,“孩子保不住嗎?”
裴向民看了他一眼,“你是孩子爸?孩子和大人都救不了,準備後事吧,哎哎哎你幹幹什麼,放開,放開我!陸彌你你攔着他呀!”
江凡拎着他衣領的眼神冷靜兇狠,像是獵食的鷹一樣盯着他,“你在亂說什麼。”
陸彌上前分開兩人,“裴大夫,你能不能好好說!孩子保不住就算了,怎麼大人也救不了?”
裴向民根本推不開那雙像鐵焊在他衣領的手,他大聲道,“你老婆先兆流産,營養不良,雖然胎心還在,但她倆現在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種醫療條件你告訴我能做什麼?我的藥材都在鋪子裡呢,現在外面到處都是怪物,沒有藥我光診有什麼用啊!我也愁啊!”
如果是在過去,懷胎四月的母親遇到類似的情況隻要及時去醫院,大人和小孩風險很小甚至于沒有風險,可現在完全不同了,多少人沒有喪命于喪屍嘴下,卻因為不能及時就醫而死去。
江凡罵了一聲狠狠推開他,将身上背着的包全部取下來打開,“這些,這些藥你看看行不行,你要什麼我去找,請你救救她,求你,求求你救救她。”
陸彌沉默地看着江凡半跪在地上拿着那一盒盒藥塞給裴向民,哪怕他幾乎看不見江凡的臉,通過這一幕幕模糊的影子也能看得出他此刻的狼狽,仿佛看到了多年前被按在泥潭裡的一聲不吭的江凡。
同樣的狼狽,可與過去全然不同的是,年幼的江凡絕不會和任何人低頭懇求。
江凡完全沒有想到他會失去堯笙靈這種可能,他大腦一片空白,顫着嗓音,“這些藥,能有用嗎?”
裴向民拿着藥品仔細盯着一盒盒地過,好半晌才擦了擦汗吐了一口氣,“有用。”
江凡站起身,他的頭部因為受到劇烈刺激産生了一些暈眩,“你的藥材鋪子在哪裡,需要什麼藥材,我去拿。”
他不能再有任何想當然的想法,但凡事關堯笙靈,他必須做到極緻。
裴向民皺着眉猶豫,看了幾眼對方這強健的體格,又将視線轉到還躺着的堯笙靈身上,透過她,他似乎看到了這個園區還有那麼多無藥可治的病人。
裴向民咬咬牙,“我和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