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走了過來,兩人轉身正要悻悻離去時,謝玉筝卻喊住了他們。
“等一下。”她又走到南景程的面前,擡起纖纖玉手,手中的托着那枚翡翠雙魚玉佩。
玉佩碧綠瑩潤,毫無瑕疵,隻是人的感情卻摻雜了太多東西,難以如此純粹。
謝玉筝故意拉起南景程的手,将那玉佩放入他掌心。
“定情之物原樣奉還,南家既然沒有準備退婚書,我們謝家便主動些,今日就會自行準備一份簽好,最晚明日着人送到府上。”
謝玉筝收回手退後半步,雙手交疊在身前,笑吟吟地看着南景程,仿佛剛剛自己并沒有扇他那一巴掌,也沒有在話語裡明槍暗箭,兩人隻是在談論一樁無趣的生意而已。
謝誠深深地看了一眼女兒,沒有說什麼,他目光與程氏對上,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疑惑。
南景程捧着那個雙魚玉佩有些發愣,他擡頭去看謝玉筝,卻見對方笑顔如初放的春花,嬌嫩而又恬淡。
他上前半步正想說什麼,掌中的玉佩突然發出“啪”的一聲輕響。
翡翠雙魚居然兀自裂開,從中間碎成了兩半,從一個雙魚玉佩變成了兩個單魚玉佩。
“哎呀,”謝玉筝掩唇露出驚訝狀,“碎了呢。”
她同情地看向南景程:“看來老天也覺得我們不合适,用這個來警示我們。我們應該順天而為,對吧,景程哥哥?”
這一聲“景程哥哥”喚得南景程有些恍惚,大概是回憶起曾經相伴的日子,眼中竟然濕潤了起來。
謝玉筝卻轉身不再看他:“送客吧。”
管家颔首,引着各懷心事的兩人出了刺史府。
程氏招呼仆從将南景程帶來的那幾隻箱子也一并送了出去。
直到兩人的身影消失在視野裡,謝誠才轉身對身旁的蕭煜馳道:“都是家事,讓喻公子見笑了。”
蕭煜馳微微颔首,淡道:“是在下聽聞玉筝小姐的未婚夫來訪,擔心他們彼此間生出什麼誤會,自作主張想來做個匪寨證人。隻不過……”
他目光越過謝誠,落在謝玉筝臉上,微笑道:“現在看來,倒是喻某多慮了。”
謝玉筝也笑了下卻沒有接話。那半枚銅符還在她身上,對方如此示好,大概還是為了這個。
蕭煜馳看着她的神情,笑意又濃了幾分:“玉筝小姐剛才的那一巴掌,真是看得人身心愉悅。”
謝玉衡也一把按住謝玉筝的肩膀:“好妹子,哥哥今天很高興,你終于想通了!!這才是我們謝家的好女兒!對這樣的男人就該直接扇他!!”
程氏也笑吟吟走過來:“玉筝剛醒就被喚過來,娘親還擔心你頭疼加劇,會不會又被這個讨人嫌氣出個好歹來。哎,本來娘想直接趕走他們,奈河他們在門口賴了好久,那柳如慧更是對管家說,聽聞你是從匪窩裡逃出來的,他們才特意前來探望的……”
程氏說到這裡,不由咬牙:“娘親就該更狠心些,直接把他們打走了事!”
謝玉筝攬着程氏的胳膊,笑着安撫道:“娘,這樣也挺好啊,讓女兒能親自出口惡氣。”
她甩了甩扇人的右手:“女兒這是第一次打人呢,感覺好特别哦。”
蕭煜馳無言地看了她一眼,眉梢微抽。
她的演技,還是這麼好。
程氏拍着她的手背,看似随意道:“我的筝兒這次回來後,好像變了個人,娘都不敢認了。”
她眸光微閃:“真的隻是想通了?”
謝誠也看向謝玉筝,謝玉衡也看向了自己的妹妹,仿佛都在等着她的回答。
謝玉筝一臉誠懇地點頭:“想通了。女兒經曆此番遭遇,在生死之間想通了很多。”
她拉着程氏的手,認真道:“人這一世,總是要痛快地活一活。過去付出的那些若是喂了狗,那便認了,不能因為曾經付出,反而要付出更多去讨個說法,那更不值得。”
她握了握拳:“對于不懂珍惜的人,付出再多也沒有用,隻會讓自己更傷罷了。那還不如及時止損,去做些值得的事。”
“更何況,”她嘻嘻一笑,“女兒不是失憶了嘛,對以前的感情也忘了不少,隻記得那個南二公子對我不怎麼樣,我看見他就很生氣!”
聽了這句話,謝玉衡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原來失憶還有這樣的好處!很好,很好!”
程氏和謝誠也默默松了口氣。
衆人談笑間,謝玉筝的目光不經意間對上了蕭煜馳的眼睛。
那雙眼睛深如古潭,看上去平靜深邃,其中卻有一絲漣漪晃了她一下,讓她心口沒來由的一抽。
這雙眼睛,她總覺得好像在哪見過。
蕭煜馳錯開了目光,謝玉筝也重新投入家人的關懷之中。
蒙蒙細雨不知何時已經停歇,玉蘭樹上未落的殘花已經不剩幾許,那些嫩綠的葉片卻已經悄然冒出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