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玉筝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裡的她如雲一般飄蕩在空中,自己渾渾噩噩,周遭朦朦胧胧。
眼前似有翠綠景色,耳邊偶有流水聲聲。有柔和的力道突然探過來,引着她飄飄然飛入一處溫暖的暗室,她懵懵懂懂眨眼,眼前景物突變,又是翠綠與流水,又有柔和力道探來,又引着她進入溫暖黑暗。
就如此,夢中的她恍惚懵懂,她沒有好奇,甚至沒什麼情緒,隻是被動地被風托着,被那個力道引着,一次又一次循環往複,仿佛度過了綿長的歲月。
謝玉筝睜開眼,無聲地看了許久的天花闆,程蓉在一旁喚了她半天她才徐徐轉頭看過去,啞着嗓子喚了一聲:“娘親。”
這一聲大概是太過虛弱沙啞,程蓉愣了一下,随即便又忍不住落下淚來。
“我家阿筝不該吃這麼多苦的,”程蓉聲音哽咽,握住謝玉筝的手問道,“阿筝現在感覺如何,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謝玉筝搖了搖頭表示沒有,又問道:“我睡了多久?”
程蓉:“睡了一天一夜。”
謝玉筝看着程蓉布滿血絲的雙眼:“娘親一直守在這裡沒有休息嗎?”
程蓉有些尴尬地攏了攏微亂的鬓發:“傻孩子,娘親照顧你不是應該的嗎?你小時候體弱,每次生病都要貼着娘親才能睡,娘親已經習慣了。”
謝玉筝眼窩發澀,一時間竟然不知該說些什麼。
這樣的親情她前世從未嘗過,她的親娘盧昭雪對她從來隻有嚴苛,就算生病也要自己照顧自己,她不能嬌生慣養,不能撒嬌,她要成為定安侯,要撐起賀家和盧家,這是她的命數。
如今謝家人将她當成了阿筝,她得以享受親情的溫暖,卻無法也不忍告知對方真相。
她可以用阿筝的身份與謝家人相處。可是蕭煜馳那邊呢?
念頭再起,謝玉筝隻覺一陣頭疼。
一旁的瑞香猶豫着遞上溫熱帕子,程蓉擦掉眼淚接過來,扶着謝玉筝坐起身,一邊幫她淨手淨面一邊道:“公羊先生已經為你診過了,他說你氣府經絡有些虧損,需要多養幾日,其他沒什麼大礙。”
她歎了口氣,繼續道:“娘親隻想阿筝平平安安,開開心心,娘親不想看到你跟我們當年一樣,年紀輕輕就要面對那些血腥殘酷之事。”
謝玉筝認真點頭:“我會的。”努力做到平平安安,在謝家人面前,盡量做個開心的阿筝吧。
程蓉卻有些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斟酌道:“但是,娘親也會尊重你的選擇,阿筝長大了,不再是以前的小孩子。若你當真決定了要去做什麼,那便去做吧。”
謝玉筝有些驚訝,她擡頭看向程蓉,對方卻垂了眼眸,鼻尖又開始泛紅。
謝玉筝在心中歎了口氣,若程蓉知道阿筝已經不再了,定然受不了打擊。她也不知該如何繼續這個話題,隻得道:“娘親剛剛說,是公羊先生為我診看的?”
程蓉點頭:“對,那晚你撤了陣法後便倒地昏迷,公羊先生也是那時趕回來的。”
“他現在應該還在蕭統領那裡。瑞香,去告訴公羊先生阿筝已經醒了。”
瑞香領命出去,謝玉筝則手捧瑞香剛才遞來的溫水默默喝着,沒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