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紅?
裴空青嫌棄地“啧”了聲,彎腰從地上把亂七八糟的東西撿起來,不耐煩地扔到旁邊的桌子上。
放閘的眼淚關住了,但抽泣停不下來,好半晌,哭唧唧的小丫頭才抱着書包從地上站起來,騰出手拍拍屁股上的灰,肩膀一聳一聳地走到他面前,帶着哭腔說:“對不起,你頭發變黑了,我沒認出來。”
“我頭發本來就是黑的啊!”裴空青無情又冰冷地睨她一眼,心口無名聚起一團邪火,“我先吓唬你的,為什麼說對不起?”
“你吓唬我,我拿書包打你。”她一邊抹眼淚一邊說,“一碼歸一碼,哥哥說,你吓到幼兒園的小朋友是你的錯,我害你骨折住院是我的錯,你的對不起和我的對不起不能相互抵消。”
“所以,害你骨折,對不起!”說完,她甚至鞠了一躬。
裴空青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無話可說的兩人沉默下來。
外面的雨倒是稀裡嘩啦喧鬧起來。
小丫頭避他如瘟神,坐得遠遠的。
裴空青無聊,開着手機電筒,拿着她的筆記本随便翻,翻着翻着,“噗嗤”笑出聲,越看越覺得好笑,捂着抽痛的肚皮仰着脖子望天花闆:“哈哈哈,笑死我了。”
“你知道一尺有多長嗎?身長九尺的女子,纖纖細腰不盈一握,魔鬼身材婀娜曼妙?”
“哈哈哈!”
“重逾八十斤的玄鐵大刀,揮出氣吞山河的威風?到底是人在揮刀,還是刀在揮人啊?”
“金碧輝煌的大殿外,巨大的琉璃燈照亮了夜……”
吐槽戛然而止,小丫頭氣急敗壞地從他手裡搶走筆記本,漲紅的小臉要裂開一樣:“你你你!你怎麼偷看!”
“我哪有偷看?”裴空青沒羞沒臊地托着下巴望着她,眼神恹恹又頹廢,“我這不是光明正大在看嗎?”
小丫頭噘着嘴,眼眶裡馬上又蓄起水光。
裴空青害怕聽到那要命的哭聲,連忙求饒:“好了好了,我錯了,不看了,不笑話你了。”
“為什麼笑話我?”
“啊?”裴空青被她問懵了。
“不計利益得失,隻是認真、執着地去做自己喜歡的事,不是值得敬佩、也值得祝福的一件事嗎?”
小丫頭收好自己的筆記本,在他前面坐下,情緒低落地說:“雖然我現在能力不夠,寫得很差勁……”
“你寫得很好!”裴空青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急着打斷她,他趴到課桌上,伸手揉揉眼前黑黑的腦袋,難得認真的口吻,“你還小啊,才12歲,還有88年的時間,去做自己喜歡的事,就像故事裡的主角,她用了整整20年,才練出劈開魔障的刀法,離開昆侖,走進精彩紛呈的世界。”
“她離外面那隅天地,其實不過百米遠,卻要走上20年,你才走了多久啊?”
“我13歲了。”小丫頭立刻回頭,委屈地望着他,“而且為什麼你隻看了那麼一點,就什麼都知道了呀!”
“因為哥哥很聰明!”裴空青往後仰,手掌繞到頸後,揉了揉僵硬的椎骨。
她側開臉,作勢哕了下,不客氣地說:“真不害臊!”
裴空青坐直了,毫不自知地笑彎了眉眼,餘光瞟到胳膊邊摔壞的蛋糕:“今天你過生日嗎?”
“不是。”小丫頭嘴角揚起一道甜甜的弧,“是我哥哥過生日,今天他19歲了。”
“這樣啊?但我一整天沒吃東西了耶!”裴空青伸手去拿蛋糕,又看向頭頂的天窗,梧桐樹枝在風雨中不停搖擺,發出凄厲的嗚咽聲,“停電了,晚課也會提前結束,這間階梯教室少有人來,你哥哥知道你在這裡嗎?”
“我偷偷來的!”小丫頭從他手裡把蛋糕搶出來,像護崽的鷹将其護在懷裡,“這不是要給你吃的。”
“一個蛋糕而已,而且都摔壞了啊!”裴空青不滿地嘟哝。
小丫頭雙手交叉擋在胸前,義正詞嚴地拒絕:“不行!”
“别小氣嘛!明天還你十個?”
“反正不行!”
“為什麼啊?我是因為誰才被困在這裡?”他開始耍賴。
小丫頭奇怪地盯他一眼:“不是狂風暴雨和那壞掉的鎖嗎?”
“但我可以翻窗離開啊!”裴空青歪着頭,散漫不羁地指了指高高的天窗。
小丫頭無所謂地聳聳肩:“那你就離開好啦!”
裴空青挑了挑眉:“你一個人待在這裡,不害怕?”
“這有什麼可怕的。”小丫頭轉過身去,隻是心疼自己嘗試了18次才勉強做成功的蛋糕,“我又沒做虧心事。”
“你這話可就沒道理了。”裴空青擡指磕響桌面,裝模作樣地講道理,“怕打雷下雨,怕黑暗獨處,怕夜路幽靜,難道都是做了虧心事?”
小丫頭皺起眉,無法反駁:“……”
“而且——”
“你沒有聽說過那個傳聞嗎?”
敲桌面的動作突然停下來,背後的聲音沉下來,變得陰森冰涼。
“什麼?”小丫頭緊張兮兮地回頭看着他。
“哦?”裴空青佯裝冷酷地站起來,捋了捋衣服上的褶,“我忘了你還不是大學生,所以為什麼要偷偷跑到别人的學校來呢?還跑到音樂系的禁忌教室來。”
“禁、禁忌?”
“對啊!”他嘴角浮起神秘兮兮的笑意,散漫調子像凜冬時,海邊層層浪花撩撥起的細沙,好像是溫柔的,卻又冰冷徹骨,“你不知道這裡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