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南陌見一舉震住了廖二,便抓緊時間問:“你前晚犯了什麼殺頭罪過?”
廖二張口,牙齒就止不住的打架。他的頭腦給方才雷霆一擊帶來的恐懼占滿,完全相信那手要不是戳在驢食槽子上,而是偏斜幾分,此時他的腦袋已經跟個爛西瓜差不多。
于是他來不及多想背後那人對他的作為了解不多的事,顫着聲音交待道:“小人有罪,小人有罪,小人剛才沒說實話。小人還有錢……還有錢……”
他說到這兒,感覺抵住後頸的手掌又加了一分力道,想起對方是問前天晚上的事,趕忙加緊說道:“小的前晚和兩、兩個兄弟,去城外大墳頭掏了點東西出來。兩件,埋在那、那下面。”
他說着,艱難擡起一隻手,指了指驢食槽下方混合着驢糞驢尿的濕潤土地。
他前天晚上不是去殺人害命,是去盜墓了?
景南陌頗感驚訝,但随即想到,在講究死者為大的古代,挖墳掘墓還真是殺頭大罪。
她出現了短暫的呆滞。
廖二見背後的人遲遲沒有反應,眼淚都快出來了,趕忙補充道:“還……還有昨晚。但前晚下了大雨,那片地方塌了不少,昨晚沒挖開,就……就沒得到什麼好東西。”
這家夥白日裡在南市拉車,晚上卻跑到城外,做那挖墳掘墓的勾當?景南陌心念電轉:所以他答應了雜貨鋪今早去拉布料,卻遲遲沒到場,是睡過了還是挖墳那邊耽誤了沒趕回來?
另外,這倒解釋了嚴叔說的一個細節,為什麼廖二這好酒貪杯的爛賭鬼每次把驢子押給别人,不久又能找到錢贖回,他做這樣勾當,隻怕不是一天兩天了。
景南陌雖已經偏向于相信他沒有說謊,但還是确認般問道:“哦,是麼?你掏着了什麼好東西,挖出來給我看看?”
廖二的臉上頓時一陣扭曲,但偷眼瞧了一下那個驢食槽子上規規整整的破口,又不自覺咽了下唾沫。
他不敢跟身後人提拿工具的事,怕一巴掌沖着自己腦袋就拍過來。隻能挪動了一下膝蓋,伸手推了推驢子。
那毛驢面對主人的時候,當真十分溫順,嚼着草料,就往旁邊挪動幾步。
廖二就這麼趴伏在地下,也不敢回頭,用雙手在那兒挖掘。
這個時候,他真有點痛恨之前小心的自己了。為了防止牲口棚叫人瞧出不對來,他有用心的牽着驢子在這附近走來走去,将翻過的泥土踩實。這樣一來,用手挖掘可真有些受罪。
好在因為人多眼雜,挖掘時間不夠,廖二沒把這東西埋得太深,就在他十根手指同時隐隐作痛的時候,一個匣子露出頭來。廖二随即把它四周的泥土掏空,将匣子提出來,戰戰兢兢的打開。
雖然這時候,為了他挖掘方便,景南陌按在他身後的手已經有所放松。廖二仍不敢回頭去看,混迹市井這麼多年的經驗告訴他,如若見着了人家的相貌,說不準就會被殺人滅口。
随着廖二的動作,景南陌瞧見了裡頭的東西,是一塊玉珏,玉質本身應當還不錯,但埋在地底多年,已有褐色的沁色産生。
另一件是巴掌大小的銀質妝匣,斑斑駁駁,給腐蝕的有些厲害。看上面的泥土痕迹,還真是這幾日剛剛出土的。
景南陌心道:他倒是會藏,住這雞毛店的人,大都窮得底兒掉,一百個裡未必有一個能有牲口。加上氣味難聞,大概一天天隻有廖二在這牲口棚轉悠,旁人輕易不來。
而誰又能想到,贓物藏在如此人多眼雜的雞毛店裡?哼,難怪之前驢子叫的時候,他跑得那麼惶急。
她兀自不放心的又詐了一句:“前晚你在城外發财,遇上什麼人了?”
廖二頓時叫苦不疊:“好我的親姑奶奶喲,幹咱們這行,要是叫人看見了,還怎麼敢繼續做?我們是抄山裡廢棄的那條小路過去的,一路上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講到這兒,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有點神經質地重複了兩遍“前晚”,忽然道:
“你……你說前晚,又說人命官司。不對,不對……你不是問我的事,你是懷疑我殺了徐大流?你、你是……”
廖二險些脫口問“你是誰”,但立刻想到,這時候知道了對方是誰,對自己一點好處都沒有,隻有危險,又生生頓住了。
景南陌倒沒想到他腦子轉得這樣快,正琢磨需不需要說些什麼加以掩飾,廖二卻已經有些崩潰。
他大概覺得自己冤枉透頂,徐大流死就死了,做鬼了還坑他一把,讓他把自己的秘密全給這個能徒手打穿驢食槽的神秘人說了。
在懊惱、後悔、氣憤的情緒夾雜下,廖二略有些不受控制地道:
“你要問徐大流的死,問我做什麼?你去問鄭猛,去問彭癞子啊!徐大流這狗雜碎,人事不做一件,他叫人殺了,可能動手的人多了去了,為什麼非要問我啊?”
景南陌聽了這話,忽然勾起嘴角,露出一個略帶威脅意味的笑容。但她随即想到,廖二背對着自己,壓根看不到。隻能又收斂了神色道:“那你覺得是誰動的手?”
廖二一下子梗住,但眼見都招到這個份上了,這神秘人要是将事情洩露出去,多說少說,都夠他殺頭的。于是也就破罐子破摔,景南陌問什麼答什麼。
他叙述的嫌疑人,和嚴叔所說的差不多。隻多了一個彭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