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岑心中念頭急轉:是鄭猛殺了阮菖蒲?對了,南陌說過,那天阮菖蒲挑着擔子回家的時候,曾經在家附近見到鄭猛。
這既能讓他們互為時間證人,卻也說明鄭猛曾經出現在阮菖蒲的住所周圍。我怎麼早沒想到呢?但……但這似乎不足以懷疑鄭猛,南陌是怎麼确定的?
遙岑心中暗暗思索之際,鄭猛臉上的肌肉也抽動了一下,但馬上還是笑着說:“阮小娘子這話從何說起?咳……剛剛、剛剛我以為家裡進了賊,反應有些大了。但絕沒有殺你的意思,誤會一場,誤會一場,我給阮小娘子陪不是了。”
景南陌冷哼一聲:“少裝蒜,你明知我問的不是今晚的事。初九那晚,你在我家附近做了什麼,你自己不知道嗎?”
鄭猛歪了歪頭,做出思索的表情:“初九……初九,那天下了好大雨,我在家睡覺來着。阮小娘子,有什麼問題嗎?”
他看起來迷茫中帶着幾分氣憤,似乎當着不明白面前人在問些什麼。景南陌心道:好家夥,你做地頭蛇真是屈才了,咋不去幹演員呢?要不是你看了條子急匆匆的出來,我這會可能還真以為自己找錯了人。
景南陌忍住翻白眼的沖動:“若鄭兄真有自己說得那般清白無辜,看見字條何必出來?”
鄭猛露出恍然大悟的樣子:“原來阮小娘子是寫字條的人。我想着中間有什麼誤會,你也瞧見了,今日鄭某家中正在請客,我聽仆役說有人遞了條子,打開一看,裡面寫着什麼再補一人。
“我還尋思哪,這是哪位朋友來看我了?要我在酒席上再給他補個位子。這不是,我怕失了禮數,趕緊跑出來迎接,誰知道是阮小娘子在和我鬧着玩啊。哈哈,不知道阮小娘子可願賞光喝一杯酒?我馬上差人去給你補個座位。”
鄭猛說到這裡,想起那個和他一同進門的仆役,忍不住用眼角餘光去瞟。心裡罵道:該死的賤骨頭,看見我被這臭女人逼住,他就算不來幫忙、也該出去叫人才是。怎麼一進屋就沒了動靜?該死!等做掉了這臭女人,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然而就在他目光搜尋到房屋角落的人影後,鄭猛的瞳孔驟然緊縮。
那個和他一起進屋的仆役,此時站在外面燈光難以照見的陰影中,面目模模糊糊,顯得極不真實。但還是能看出,他的身高、模樣乃至性别,已經起了極大變化。
他,或者說她的臉龐膨大泡發,透着絕非生人的慘白陰森,整個人濕淋淋的像是剛從水中爬出來。而隐藏在黑暗裡的五官,還依稀能看出與阮菖蒲相類的輪廓!
鄭猛隻覺耳邊“轟”的一聲,一瞬間連頭皮都要炸開了。他不知道的是,他害怕,遙岑也吓了一跳。本來景南陌囑咐他的是,待逼問到阮菖蒲落水時的情形,他再頂着那張膨大可怕的臉孔湊上去,叫對方不敢說謊。
誰知道這鄭猛眼睛這麼尖,有景南陌分散注意的情況下,還是一下子看到了潛身黑暗之中,剛剛變化完形貌的他。
遙岑見到鄭猛的瞳孔驟然緊縮,眼部肌肉瞬間狂跳起來,就知道他已經瞧出來自己變得是誰,眼見着事情不按原定計劃走,遙岑腦中念頭急轉,索性裝出脖頸僵硬無比的模樣,一頓一頓地往鄭猛那邊轉,随後輕輕咧開嘴角,沖他“咯咯”一笑。
他尖着嗓子、分辨不出性别的瘆人笑聲在房間裡回蕩,随後整個人迅速虛化,像是溶在水中的泡沫一樣消失了。
鄭猛隻覺渾身的血都冷了,眼睛幾乎不敢看面前那隻持着匕首、随時能送進自己的喉嚨的手掌,生怕瞧見什麼難以承受的可怖東西。
然而他不敢再轉動目光,景南陌卻能挪動位置,她故意讓身體顯得僵硬,一頓一頓轉到正對着鄭猛視線的地方,面色冰冷,語氣卻是不變:“現下再狡辯已經晚了,痛快說出指使者,厲鬼說不定不索你的命。”
鄭猛眼睛發直的瞧着這個面目正常的阮菖蒲,隻覺她平靜的神色中帶着說不出的詭異可怖。心裡念頭亂哄哄的攪成一團:她……她沒聽見剛才的笑聲?不,她、她是人是鬼?剛剛那個又是什麼?
然而即便腦子都要給冗雜的聲音吵得炸開,鄭猛還是下意識否認:“沒有,沒有……呵,呵呵,阮小娘子你今天真是高深莫測……說的話大鄭我一句都聽不明白。”
景南陌見鄭猛臉色已經青了,顯然給遙岑吓得夠嗆。然而即便如此,那嘴還是梆硬。忍不住想起後世網上的一個調侃,說什麼“坦白從寬,牢底坐穿;抗拒從嚴,回家過年”。鄭猛肯定不可能聽過這說法,然而貫徹執行的卻是徹徹底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