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風華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楊夫子名楊征，也出身榮山楊氏，是楊風華的三叔，昌和三年的榜眼，為人嚴肅，大家背後都叫他老學究。他最喜歡上課前點人考問墨背，但凡有一句答不出，便要抄書三遍，大家平日裡最怕他的課，唯有範昭，每每問到他都對答如流，寫個墨帖自然不在話下。

範昭話少，楊風華沒有問，他便沒話說，兩人安靜坐在桌前吃飯，膳堂又恢複平靜。

沒過一會兒，學生陸陸續續來吃飯。

“關今越關今越關今越……”

熟悉的聲音一聲比一聲響亮，關今越手裡的勺子掉回鍋裡，她淡定地重新拿起勺子，若無其事地打完飯問道：“你在哪？”

“你猜。”

關今越：“不是說這次不來嗎？”

“好啊，我就知道，我不來你是不是特别開心？你好狠的心，我在家裡苦苦等候，你居然在這裡勾三搭四……”

再讓他說下去又沒完沒了了，關今越立刻打斷：“你到底在哪？”

朱築：“說了這麼多你居然還沒有發現我在你耳朵上。”

關今越兩手摸上耳垂，發現左耳多了一個耳墜，摸起來涼涼的，“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朱築委屈道：“變成物件兒或者NPC安全一點。”

這一批隻有五個人，貿然多出來一個玩家會打草驚蛇，引起背後之人的注意。

關今越：“他到底是什麼？”

朱築：“還不知道，但是他的能力似乎跟你一樣，和自然有關。”

自然元素，難怪能避開觀測。

朱築：“我們隻能将他先逼回這裡，阻止他繼續抓人，但是沒有辦法從外面捕捉他，現在隻能看你這邊了。”

關今越：“有計劃嗎？”

朱築“嘿嘿”一笑：“沒有。”

關今越：“……所以你來幹什麼？”

朱築：“嗯……暫時隻能起到一個……嗯……造型上的作用。”

關今越：……懂了，純來添亂的。

大概是感受到了她的無語，朱築連忙補充道：“你别急呀，我這次是來的太匆忙了，下次我一定找個NPC，肯定能幫忙的！”

“你什麼東西？也配跟我們一桌，滾一邊去！”

關今越還沒拒絕，膳堂裡突兀地一聲，所有人都朝那邊看過去。

孟懷仁站在桌旁臉色漲紅，大聲道：“崔五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某觀案有虛席，便問一聲可否同桌，倘有不妥告知即可，何苦惡言相向？”

崔嘉年一臉不屑：“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什麼身份，不過滕州孟氏，有何資格跟高陵崔氏同桌？”

這裡的學生大多從小被教導君子端方，要“食不語，碗箸無聲”，不可大聲喧嘩，因此膳堂即使坐的滿滿當當也很安靜，偶有三兩句也是好友之間極小聲的交談。此刻聽到“滕州孟氏”和“高陵崔氏”，膳堂裡霎時嗡嗡作響。

離關今越最近的一桌也在讨論。

長臉學生譏笑道：“哼，田蚡專橫[1]，猶遜崔氏。”

坐他旁邊稍胖一些的趕忙推他，“噓，隔牆有耳，倘若叫人聽聞，十年功名毀于一旦，更恐禍延宗族。”

長臉學生沒有反駁，壓低聲音，“真是沒想到，滕州孟氏累世簪纓，如今卻式微如此。”

這次沒有攔他，反而和他讨論起來：“誰說不是呢？昔日滕州孟氏四族之一，鐘鳴鼎食，如今枝葉凋零，門祚式微，被高陵崔氏僭其位，現在還……”

話隻說了半句，但兩人都知道是指眼前境況。

長臉搖搖頭，高深莫測道：“世風日下啊。”

被當衆下了臉面，孟懷仁梗着脖子正準備反擊回去，一人走過來将他拉到身後，笑道：“聖訓有雲，‘物列三階，人豈九流之判’，崔四，這事便算了吧。”

他沒有看站着的崔嘉年，反而看向從一開始便低着頭吃飯，仿佛這場鬧劇和他一點關系都沒有的崔俊達。

崔俊達行四，聽到來人這樣叫他暼了一眼後繼續低頭吃飯。

倒是旁邊的卓浩神情倨傲，輕蔑道：“某當是誰呢，四民分業，士農工商，商固末位，也就你牧德真奉為圭臯。”

牧德真出身彙鄉牧氏，父親是有名的義商。

牧德真隻是幫他卻被這樣羞辱，孟懷仁怒火中燒：“你們欺人太甚！”

他正要推開牧德真和他們對峙，被牧德真死死攔住。

崔嘉年還想嘲諷兩句，卻被兩下不輕不重的敲桌聲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