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賀和朱築俱是一驚,這方向是他們沒有想過的。
方賀:“是誰?”
楊風華已按自殺結案,到底是誰瞧出不對,逼得他不得不把人處理掉?
關今越腦中突然閃過一個慌張的身影,“範明誠。”
他一定是看到了什麼才會那麼驚慌。
方賀見過這個人,是山長的兒子,偶爾能看到他來找山長。
關今越:“範明誠這幾天去過清心居嗎?”
方賀:“沒有。”
朱築插嘴:“這幾天那些和楊風華同堂的我都盯着,範明誠确實沒去過清心居。”
那山長是怎麼知道自己被發現了?
方賀:“為什麼是範明誠?”
關今越将那天在樹林中的見聞隐去朱築後講給他。
聽起來那人确實像範明誠,“可是,範明誠在山長面前唯唯諾諾,不像是有膽子會威脅他的人。”
方賀唯有幾次看到他,他都是含胸駝背,一副窩窩囊囊的樣子。
關今越能接觸到他們的地方隻有膳堂,她對範明誠的印象隻是範昭的庶兄。
關今越:“你回去多盯着點。”
一連幾日,關今越都在觀察那個能威脅到山長的人到底是誰。
一學生激動道:“今日講會可有看頭了。”
坐在他對面的少年不屑道:“講會能有什麼看頭?不就是那些書上的大道理拉出來講嗎?聽的耳朵都起繭了。”
“诶呦,今日你稱病沒去可是錯過一出好戲!”
聽這口風不對,他問道:“有何不同?”
那人身體前傾,故作神秘道:“前次講會不是論了倭寇到底該剿還是該和?那時并沒有論出個丁卯,隻是湊夠山長口風中探出朝廷似乎偏向議和。前幾日倭寇使臣進京,今日又将這事拿出來論,山長認為打仗隻會民不聊生,主張議和。範昭卻認為正因百姓苦于倭寇,才更該出兵,将倭寇打的再也不敢進犯才好,議和隻會助長他們嚣張氣焰,要想從根源上解決問題,戰為上策。”
“似乎都有道理。”
“這原隻是思考角度不同罷了,可範昭越辯越兇,最後竟當衆責問山長身為國人為何維護倭寇不顧百姓安危”
“豈不是大不敬?”
“正是。山長勃然大怒,憤然離席,範昭如今渾身是血在堂前跪着呢。”
書院規定,學生頂撞師長責鞭二十,明倫堂前跪十日,算重懲。
“他不是山長之子嗎?舍得罰他?”
那人唏噓道:“山長并未責罰,是範昭自去領罰。聽聞他生生挨了三十鞭。”
“嚯,這人莫不是瘋魔了?可真是對自己下得去手。”
“自那人死後,”他指了指腦子,“他這兒好似不太正常,有人聽到他在齋舍裡又哭又笑,好不滲人。”
“世事無常,未曾料想昔日驚才絕豔的人兒如今成了這副模樣。”
關今越聽到這裡起身回去。
今日這場熱鬧所有學生都瞧見了,膳堂熱鬧了許多,大家都在小聲交談這件事。
朱築:“幾日不見,範昭因為楊風華瘋成這樣了嗎?”
關今越:“讓他發瘋的,可能不止這件事。”
那日她讓範昭去找範明誠,不知道他從他口中撬出來多少,如果範明誠真的知道真相的話,範昭很可能也知道了。
初春的第一場雨落下,不是很大,但細細密密捂在眼前,沒由來地擾人心緒。
關今越撐了一把油紙傘,提着食盒出門。
明倫堂前佝偻着一個人,若不是聽到膳堂裡那兩個少年的對話,她根本認不出來這是範昭。他的背上一大片血迹,雨落在他身上形成了一個透明卻又泛白的圈,好像有人在身後抱住他。
關今越走過去,将傘撐在他頭上。
範昭感受着雨打在傷口上涼涼的痛感,似乎隻有這樣才可以讓自己好受一點。一開始毫無所覺,直到背上的傷口重新燒了起來,他才意識到雨沒有了。
是雨停了嗎?
他慢慢擡頭,卻看見一把傘。
關今越:“三郎,吃些東西吧。”
範昭動作遲緩地看向關今越,“關媽媽。”
關今越蹲在他身邊,将食盒放在他面前。
範昭:“回去吧,媽媽,你會被罰的。”
幼時每次被罰跪,母親身邊的媽媽都會偷偷溜進來送餅,然後被罰一個月月例。
山長沒有罰他,範昭這是自讨苦吃,關今越配合道:“無事,我是楊家的,他們不敢動手,左右不過罰些錢罷了。”
她把食盒打開,裡面放着一個蒸餅和一碗姜桂湯,還冒着熱氣。
關今越:“吃點吧,身體養好了才好去做你想做的事。”
範昭恍惚之間聽到一句低語:“難道你不想替他報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