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人,我宮中适齡的娘子就這幾位。恩人看看中意哪個。”武皇後笑道。
“二郎,你選吧。阿耶就不摻和了。”衛默對兒子衛恩說。
衛恩走上前,一一端詳眼前的女子們,隻見她們身穿窄袖緊身襦衣,外套半袖,濃妝豔抹,含羞帶笑,暗送秋波。可他怎麼瞧,也難有心意。他暗自感歎,自己馳騁情場多年,從未把“情”字放心上,如今被迫娶親,娶的還是這些俗物,莫非是自己命定無她?
正躊躇時,衛恩忽見衆女之中,有一女低頭不語,端莊優雅,心下好奇,便走到那女子前,道:“這位娘子,可否煩請擡頭?”
那女子聽言,微微擡頭,舉止間三分傲氣七分莊重。霎那間,她與衛恩四目相對,心中漣漪隐動。自她記事以來,未曾見過這般俊貌。賀蘭敏之是長安城裡有名的英俊潇灑,可也隻及面前此人萬分之一。
衛恩見此女雖長得标緻,但無傾國傾城之貌,平淡無奇。可舉目複視,已無更合适的人選。他微微一歎,把手一指,選中了這一枝獨秀的窈窕淑女。
武皇後心下驚異,衛恩所選,乃她堂侄女武桃,自幼喪母,不受族人善待,卻時常對武皇後的母親榮國夫人噓寒問暖,因而武皇後得幸于陛下後,便依阿娘之意,将其接入宮中,好生撫養。
武桃長到花信年華,飽腹詩書,亦有多名男子提親。可武桃隻道希望孝順榮國夫人母女,不願出嫁。好在武桃一向謹言慎行,從未引陛下注意,所以武皇後更加寵愛此女。如今,這孩子竟被狐妖選中去做新婦,不知是緣是劫,但事已至此,武皇後便笑着拉武桃到衛恩面前,道:“櫻奴,你看,這便是你未來的夫婿衛恩。”
武桃擡眼,二人再度四目相對。武桃忽覺心湖波瀾泛起,衛恩亦見心海微光初現。衛恩方才隻覺她窈窕娉婷但平淡無奇,此時再見一回,卻驚覺她臉上平添了幾分姿色。武桃見他風流倜傥,氣宇不凡,心中雖有所動,心思卻不形于色。
武桃對衛恩行了拜禮,衛恩答拜,武桃複拜。武皇後命衆女出去,又對衛默道:“恩公,櫻奴是本宮的堂侄女,自小在宮中長大,對恩公家裡并不熟悉。若她嫁入後,無心沖撞了衛家,還請恩公和令郎海涵。”
衛默連忙行叉手禮道:“皇後言重了。我們衛家何德何能,有幸娶了皇後的堂侄女?娘子嫁進衛家後,我們定不敢虧待。還請皇後殿下放心。”
武皇後含笑點頭,又說:“既是有了佳婦,恩公可放心了。本宮有幾句話要交代櫻奴,不知恩公……”
衛默立即行禮道:“某攜犬子先行告退。”旋即父子二人在一位宦官的指引下退出了殿門,至宮門外後,趁四下無人,如煙散去,自去衛家。
這邊皇後拉武桃的手過來,同她坐下,言道:“櫻奴,你莫怕,這衛家阿郎衛默是本宮和你楊阿婆的恩人,因近來急着給他家郎君娶親,有求于本宮,本宮才叫你們過來。對衛家,我們是知根知底。你要嫁的衛恩不比那些纨绔子弟。他擅琴棋書畫,溫文儒雅,至今尚未婚娶,你過去便是做了正室,不必擔憂。”
皇後正思忖,是否該告知武桃衛家人的狐妖身份,但因二人隻有一面之緣,怕武桃杞人憂天,便按下不提。
“姑母,櫻奴有個不情之請。”武桃說道。
“你說。”
“櫻奴想先去衛家,拜訪未來的舅姑,好熟絡熟絡,也算提前盡孝了。”
皇後素知武桃與衆不同,頗有自己一番見識,今尚未納采,她便要去衛家。好在衛家在妖界,想必那裡與凡間規矩不同,便笑道:“櫻奴心思缜密,必讨衛家二老歡喜。隻是現時尚未納采,你這一去,不知他們準不準,我且派人問了,你隻待本宮消息便是。”
“櫻奴謝過姑母,若無他事,櫻奴先退下了。”
皇後含笑點頭,武桃行禮告退,自去回了寝室。
這邊衛家喜事臨門,自然熱鬧非凡。連雲遊四海的衛家幼子衛仁,也飛信祝賀,并告知家人幾日後歸來。
這會兒子,衛恩的外甥崔意深正吵吵鬧鬧,追問二舅那未來二舅母的相貌家世,可衛恩悶悶不樂,有一句沒一句地答着。崔意深渾然不覺二舅心事重重,惟他母親衛靈瞧出端倪,便打斷兒子道:“深兒,你可太不懂事了!不見你二舅有心事麼?這樣吵吵!”
崔意深咧嘴一笑:“哎呀,阿娘,我這不是還沒成親,心下好奇嗎?再說,咱們家難得娶個凡人進來,我可不得開開眼——哎,不過,為何二舅不開心呢?莫非那凡人女子不合你意?”
衛恩并不答話,崔意深便言道:“也是,想想咱們妖,那是吸取天地之靈氣,修煉而成。望遍妖界,哪個不是俊郎俏女?更不消說,我二舅,那是妖界……不……是三界千年才有的俊郎。除了我耶耶,那就沒人能和他比。那凡人女子,再美也美不過咱們妖界狐女——當然,除了大舅母外。”
衆人望向衛家大郎衛寒,隻見他眉頭微蹙,并不作聲。
“你以後,可别随随便便提你大舅母了。”衛靈對兒子柔聲斥道。崔意深遂低頭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