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意深父親崔明方喝道,“你這孩子怎能這般無禮!快向武娘子道歉!”
崔意深受了父親的呵斥,便戰戰兢兢地行叉手禮道:“意深失禮了,還請武娘子包涵!”
“這位是……”武桃一時不知如何應答。
衛霜笑道:“你别睬他。他是我外孫崔意深,便是二郎——也就是衛恩的外甥。他阿娘便是他左邊這娘子,名喚衛靈,是我家中長女。她有三個孩子,皆是叫他們夫婦寵壞的。你開心時,他們三兒便是開心果;你若不開心,他們就是鬧騰鬼,煩死你了。意深右邊這倆娘子分别是他阿姊崔意綿和他妹崔意長。衛靈身旁這郎君便是她丈夫崔家大郎崔明方。他們家投靠清河崔氏,因而得崔姓。”
武桃與衛靈夫婦和意深互行了禮,又受了意綿與意長的拜禮。而後,衛霜又指着崔意長身旁一相貌堂堂的男子道:“這是我長子衛寒,身旁倆娘子是他所生,分别喚作衛靜姝和衛靜言。她們母親因病早逝,不然也該在這兒了。”
武桃與衛寒、衛靜姝互行了禮,不想靜言并不行禮,隻是冷冷地哼了一聲,道:“你倒是個美娘子,可和我阿娘比,實在差得遠。”
武桃鎮定自若地答道:“好娘子,既然你阿娘美貌非凡,想必你們姐妹二人必得了真傳。若有機會,我定會好好請教你們的護膚美顔之術。”
靜言心頭一驚,一時竟無言以對。衛恩微微一笑。衛寒見狀,忙道:“言兒,不許無禮。你平常瘋瘋癫癫也就罷了,可今日貴客進府,你莫胡鬧。”
靜言并不答話,隻冷笑地問道:“武嬸嬸,會跳舞嗎?我阿娘一舞動三界,你呢?”
“我不會跳舞。”武桃面綻微笑,冷靜地答道。
“那會唱歌嗎?我阿娘一曲繞九天。”
“不會。”
“那你會什麼?”
“我不擅音律,但會棋書畫,還會以禮待人。”武桃微笑不減,盯着靜言說道。
靜言一時覺着無趣,便不再言語。
武桃又見過了剛回衛家的衛家四郎衛仁。衛霜還有三兒子衛昭和二女兒衛迎,隻因在天庭位列仙班,不能随意回家,便無法叫武桃認識,隻告訴武桃他們的名字。
見武桃已認識了衛家人,張宦官便上前叉手而言:“娘子既已認識了衛家人,婢子也該按皇後之命告訴娘子了。這衛家乃妖界狐族中的九尾白狐,并不害人。隻因娘子與衛郎君并不熟絡,怕娘子多慮,故而皇後未曾告知娘子。”
武桃雖早覺此處不同尋常,但聽了張宦官的話,還是吃驚:“想不到,世間竟真有妖……既然姑母與衛家是舊識,我自信姑母和張宦官。還請張宦官回宮轉達姑母,我自會在衛家安好,絕不給皇家丢臉的。”
說着,武桃對身邊宮人使了眼色。那宮人會意,從包袱裡掏出銅錢來,恭恭敬敬地遞給了武桃。武桃捧着銅錢,交到張宦官手裡。
張宦官掂了掂銅錢,笑道:“武娘子實在仁慈。娘子這番話婢子定會好好轉達。若娘子在衛家受了什麼委屈,隻管派人來說。有皇後和陛下在,一切無礙的。”
說着,張宦官将銅錢收好,又對衆人正色道:“武娘子既已到府,婢子和周宦官也可回宮複命去了。武娘子,衛阿郎、衛夫人,若無他事,婢子和周宦官便回宮去了。”
武桃含笑點頭,衛霜笑道:“兩位宦官難得來府,若不嫌棄寒舍,不如留了吃頓飯,也算盡我們一點心意。”
兩位宦官婉言推辭,便回身走了。衛霜命身邊人畢恭畢敬送走了他們,又走到衛恩身邊,輕推他一把,使了眼色。衛恩便上前,對武桃道:“娘子站久了,必定累了,我帶你去寝室歇息吧。寝室已布置好,娘子進去便可住下。至于這四位随行宮人,我們亦有安排。”
武桃道:“如此甚好,我過去瞧瞧。隻是我們都是凡人,怕你們嫌了我們。”
“這是何話!我大嫂亦是凡人女子,從前大家在一個屋檐下生活的。對凡人,我們早已習慣。你不必拘謹,隻管把這當自己家。你們凡間規矩多些,我倒還怕你們嫌我們胡鬧。”
武桃一聽,原來衛家夫人口中那個因病早逝的新婦,竟與自己一樣,是凡人女子,心下更對衛家放心些。她遂随衛恩前去自己的寝室。路上她道:“還請二郎關照我這四個宮人,平日裡,我斷不叫她們受委屈的。她們笨手笨腳,若無心招惹了你們哪一個,還請你們看在我們皇家面子上,多多包涵。”
衛恩忽聽她柔聲喚了“二郎”,心早化了幾分,忙道:“櫻奴放心,我們衛家從來體恤下人,更不要說是你帶來的宮人了。”
武桃冷不防聽得他喚自己小名,臉上紅暈羞答答地泛起。二人不再言語。
行至一室門處,衛恩停下,對武桃道:“到了,這裡便是。你進去瞧瞧,看有什麼不妥的。我再命人安排。”
武桃推門進去,環視一眼,隻見木床玉鏡,杯盞剔透,珍果誘人,那些狐毛把寝室點綴得溫暖明亮,便道:“好個漂亮寝室,隻怕要叫我樂不思‘宮’了呢。沒什麼不妥,二郎放心。”
“如此便好。”衛恩又轉身對身邊侍女說道:“流華,你帶這宮人們去她們就寝處,不可怠慢了她們。”
流華應了聲“唯”,便帶那四個宮人走了。
眼下隻餘武桃和衛恩二人。衛恩道:“你好生歇息,我走了。我寝室在隔壁,你有事便叫我。”
說完,衛恩轉身便要走,卻聽武桃喚道:“二郎,我有事想和你說。”
衛恩回頭,問:“什麼事?你說。”
武桃注視着他:“二郎,你是否已心有所屬?”
“這……你為何突然問這個?”
“那日你選我時,我聽你歎了口氣,可是你不滿這門親事?”
衛恩心下一驚,自己已忘了那日有無歎氣,怎麼她竟這樣心細?
他說道:“櫻奴美若牡丹,舉止不俗,我怎會不滿?我也并非心有所屬。隻是我總覺這婚事過于倉促。婚姻乃人生大事,不想草草辦了,害了你我二人。”
“你既覺倉促,不如這幾日我們多多走動。哪怕有些不合,早發現了,早好散了,也不算悔婚棄義。納采一事,你們也可先擱了。一切也不遲。”
“你不知我家中情況。母親希望早早辦了婚事,我也奈何不得。她一向嚴厲,家中上下,包括父親在内,無不懼她威嚴。我也怕她催逼過甚,委屈了你。”
武桃剛隻道那衛家夫人慈眉善目,不想竟是這樣厲害的女人。好在她與姑母打交道十幾年,并不慌張,便道:“不要緊,娘子那兒我去說便是。想必她通情達理,不會逼迫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