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恩走後,妙芝進了門,問道:“娘子,方才發生什麼了?他怎麼直接進了娘子的閨房?”
武桃笑着說道:“你放心,他癫了,要帶我私奔去,沒把我怎麼樣。”
妙芝也笑了:“既要成婚,還私奔做什麼?”
“要不怎麼說他傻氣呢?”
“娘子可答應他了?”
“答應什麼?我好好的生活不過,想那些虛無缥缈的做什麼?他被我勸服了,乖乖回去了。”
“哦,那便好。”
“對了,流華那邊怎麼樣了?”
“她對衛家忠心耿耿,不好拉攏。”
“是麼?”
“衛家向來體恤下人,找不到什麼被他們薄待的人。恐怕,整個衛家,隻有言娘子對衛家有意見了。”
“我知道了。哦,你去探聽下流華和二郎的關系。我瞧她對二郎不賴,不像一般的侍女。”
“唯。娘子,你今日……為何要打那個莊肅衡……萬一……”
“我不打他,怎麼護衛家?順便問出他的武器,試試他的立場。敵人的敵人,終歸有法子做朋友。”
“可依婢子看,衛家二郎對你……的确是一片真心。”
“妙芝,人是在成長的,妖也一樣。你現在所認同的,未來也許會反對;你現在說的話,未來也可能推翻。比如你,現在你對我忠心耿耿,也許等哪個人收買了你害我,也未可知。”
妙芝慌忙行叉手禮道:“娘子明鑒!妙芝絕不敢有二心!”
武桃笑道:“你莫怕,我對這種朝秦暮楚的事,見怪不怪了。你不必自證清白。我總有本事把你留在身邊。”
妙芝垂手道:“妙芝感激娘子關心愛護,隻為娘子效力。隻是……娘子,我這幾日待在衛家,覺着妖界實在比凡間開放多了,也沒宮裡這些心眼。”
武桃長歎一聲:“你錯了,三界無處不權謀。再說,人從來不知自己會變成什麼樣,他也一樣,我得給自己留退路。我知道他的心,可防不住‘靜言思之,躬自悼矣’呀!”武桃好似想起了什麼,道,“莫非……靜言的名字就是這麼來的……妙芝,你可聽說過什麼?”
妙芝答道:“沒聽說什麼呀,都說衛家大郎是個好丈夫,還因亡妻的緣故溺愛孩子呢。”
武桃微微一笑,道:“罷了,知人知面不知心,聽說也沒用。對了,明天衛家人又去練功了,你們小心着些,别亂跑。”
妙芝道:“娘子放心,我們一直記着。”
“明日,我們去柏仙人那兒做客吧。”
“娘子是想……”
“我想,柏仙人對伏妖者應該很熟悉。”
翌日,武桃出門要拜訪柏幽,正巧靜姝過來尋她。
“嬸嬸這是去哪兒?”靜姝對武桃行禮後問道。
武桃臉一紅:“我還沒嫁入衛家,姝兒這聲‘嬸嬸’還是等幾日再叫吧,不着急的。”
靜姝笑道:“嬸嬸可太拘禮了。怪不得二叔整日哀歎凡間規矩太多,把嬸嬸養成了狠心人,叫他好不傷心!”
“是麼?”
“難得二叔這樣珍視二嬸。在妖界,沒成親住一塊兒都不稀奇,更别說生孩子了。不過……這樣也未必沒壞處,聽說大姑母……得虧大姑父對她一往情深,崔家後來也同意了,不然大姑母不知還要吃多少苦!想來,二叔也是怕你和大姑母一樣。唉!情深至此,三界難得了。”
武桃鼻子一酸,一股熱淚湧上心頭,又想起衛恩曾提起衛靈曾未婚先孕一事,心想平日隻見衛靈和明方鹣鲽情深,卻不知還有這段凄美往事。
“聽你這樣說,二郎的确難得。我并非有意傷他,縱然沒有禮法,我也不願随随便便把自己給了。”武桃道。
靜姝道:“難得娘子這樣克己。我便依了娘子的意思,待娘子進門,再叫‘嬸嬸’。”
武桃粲然一笑:“姝兒來找我,可有何事?”
“是了,昨日言兒又對娘子無禮了。我知道,再替她賠不是也無用。這孩子不成器,讓她過來亦不肯。我也不知說什麼。隻怕以後我得看緊了她,時時盯着她一舉一動,可能還好些。”
“依我看,言兒倒是很聽你話。”
“那又如何呢?我一走,她還是老樣子。真替阿娘傷心!”
武桃想起靜言的名字,小心翼翼地問道:“姝兒,我一直聽着你這名字好聽,可是出自什麼典故?”
“阿娘起的,《詩經》裡有一首《靜女》,首句便是‘靜女其姝,俟我于城隅’。”
“原來如此。想必你耶娘十分恩愛。那靜言的名字也是出自《詩經》喽?”
“是了。”靜姝面不改色,“這也是阿娘起的,取自《氓》的‘靜言思之,躬自悼矣’。唉!想必阿娘懷言兒時比懷我辛苦,不想這孩子真讓人‘躬自悼矣’了。”
武桃聞得,心裡揣度一番。靜姝眼珠一轉,對武桃笑問道:“娘子叫什麼,我們還不知道呢。除了二叔念念不已的‘櫻奴’,娘子的名字我們一概不知,想必其中亦有什麼好典故。”
武桃聽見她提到二郎,抿嘴一笑,又道:“不是我不告訴你們,我畢竟是凡人,還是得遵凡間禮法。你們能知道我的小名已很不錯了。”
“哎呀!不是我說你們,你們凡間這些規矩真是婆婆媽媽,瑣碎死人了!起了名,叫個小名,也就罷了,還非得起個字。起了便起了,閨名還不能外露,非要等問名之禮才能知道。聽家裡長輩說,我們衛家一開始也學你們這些花樣,可腦袋瓜轉不過來,叫得亂了,折騰久了,人情往來也不方便,後來幹脆名字一體,别人問便說,也沒你們那麼多禁忌。想來,我們妖也不能什麼都學,還得有妖自己的東西,不然便是邯鄲學步,自讨沒趣了。”
“原來如此。那這樣一來,我不如入鄉随俗,到時把字給二郎,你們便以我的字為名字,小名也可留着,也不必管我的名了。”
“哎呀,你到時和二叔說好了,再通知我們你名字是什麼。我也不習慣你們這樣名字分開,現時聽你這樣說,也糊塗了。對了,我好奇你這‘櫻奴’的‘櫻’字怎麼寫,從何而來。二叔前不久還煩惱,不知你的‘櫻’是哪個‘櫻’,又礙于你們凡間禮法不敢問。”
“他就是傻氣,怕我罵他不成?既是日後要待在妖界,便按你們的來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