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寒意未減,再見風雪。辰時,蓁蓁未曾打扮,未待用膳,便快步前去衛靈與明方寝室。進門後,她神情肅穆、容止端莊地對衛靈和明方兩頓首,驚煞二人。隻聽明方問道:“櫻奴這是作甚?我二人如何當得起?”
蓁蓁仍跪于地上,從容正色回道:“昨日我傷了令弟,雖事出有因,但仍為不義之舉,理應向阿大請罪;阿大與阿靈鹣鲽情深,我乃阿靈的二弟婦,令弟如有三長兩短,勢必累你們美滿姻緣,因而我亦該向阿靈請罪,其為一頓首。我未能勸阻二郎與令弟交火,危及衛崔兩家關系,于你們姻緣有礙,此乃二頓首。”
明方聞言,頓時對她感佩敬服,忙免冠下跪對蓁蓁頓首,道:“明方未能勸阻家弟胡鬧,險傷櫻奴與二郎性命,明方才是理應頓首的那個人。請再受明方一拜!”明方言罷遂複鄭重頓首。
衛靈見狀,忙說:“你們倆大清早的這是做什麼?這裡不似凡間那般親戚間争鬥要義絕。咱們一家人,何必為那些個不争氣的親戚彼此計較?你們快起來——櫻奴快起來,地上凍得慌,你若着了寒,我可如何向二弟交代?”衛靈一面說一面扶起二人。
蓁蓁款款起身後對衛靈道:“阿靈,你有所不知。世間恩怨大抵離不開‘千丈之堤,以蝼蟻之穴潰’一言。世人隻道愈親近愈不計較,又豈知他人心思未必如自己所料。乍看是小事,可小事如刀輕輕劃過,終究留了傷口,待積怨難平,必是新傷舊傷一并發作,激得人計較起新仇舊賬,那時才是真計較。”
衛靈歎道:“怪不得二弟這般離不開你,你這般玲珑剔透,誰不歡喜你呢?你隻管安一百個心,昨晚睡前,阿大還跟我牢騷呢,說自個兒親弟總這般糟蹋他的良苦用心,他還怕我心裡有什麼,焉會暗嗔你?話說回來,我亦覺小郎欺你太過,好在你伶俐果敢、不卑不亢。你莫再自責。”
明方亦附和:“是啊,是非對錯大家都看得明白。”
蓁蓁聽他們二人如此說,便道:“阿大和阿靈不怪我便好。阿奴有一事相求,若有一日,崔家四郎與衛家交火,拜托阿大和阿靈同心協力,保二郎周全。”
明方聽她如此說,便回道:“你放心,我此後仍住衛家,我四弟但凡要打衛家的主意,還得顧慮我這個大兄,你家二郎無礙的。”
蓁蓁低頭歎了口氣,道:“雖如此說,可凡事總有個萬一,還請阿大務必答應我,無論是為阿靈的愛意還是因二郎的友誼,抑或是出于公理,懇請阿大答應我,無論兩家關系如何,阿大定要和阿靈同心同德,保二郎周全。”
明方見她這般情深意重,忙回道:“好,我答應你,驷不及舌。”
蓁蓁有了明方此諾,心才真正安了,再道:“阿大,阿靈,你們可知二郎與狐族林家究竟有何恩怨?二郎素不喜林家,亦不喜我近他們。”
衛靈回道:“其實我們與林家并無過節,隻是林家阿郎居功自傲,長着一張長舌烏鴉嘴,二弟又是個真性情的人,自是見不得他沽名釣譽、自命不凡。莫說二弟,我們幾個跟林家打過交道的,都不喜他指手劃腳、出口傷人。”
蓁蓁靜靜思量片刻,又言:“如此便好說。既是沒有過節,倒還算容易。”
衛靈聞言不解,問:“櫻奴,你在說什麼?”
“狐族林家法力高強,若能與其交好,衛家必如虎添翼,我與二郎亦能省點心。”蓁蓁一字一闆道。
明方聞言,隻道她心機深沉、敏慧善謀,心中暗服,但他亦悉衛恩的脾氣,想勸蓁蓁散了此念,但因衛崔兩家關系微妙,蓁蓁素敏感多思,恐她疑心他心裡藏奸,遂按下不說。
好在衛靈亦和明方思及一處,隻見衛靈黛眉微蹙,對蓁蓁道:“櫻奴,你不必為此勞神,縱無林家,衛家也能興盛無恙。二弟與人結交,素以情義為先,斷不肯縱橫捭阖,更不願委屈你與林家交好。”
蓁蓁聞言并不争辯,莞爾而笑,回道:“我知曉了。”
衛靈吩咐侍女們給蓁蓁打扮了,明方亦重新打扮好,三人又一同前往正堂用膳。飯畢,衛霜聞得蓁蓁請了滅妖派、感化派和中立派三派伏妖者一同商讨,喜出望外,溢美蓁蓁為衛家帶來喜氣雲雲,蓁蓁遂借機曰:“承蒙阿家過獎,新婦愧不敢當。隻新婦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衛霜喜駐眉梢,笑道:“但講無妨。”
“何不拉攏親妖派,以制滅妖派?”
蓁蓁此言一出,衛霜喜色陡消,滿堂驟然無聲,衛恩亦是半晌無話。
“二新婦,”衛霜終于開口道,“你可知親妖派是何許人也?”
蓁蓁冷靜自若道:“回阿家,新婦知他們是惡妖走狗,為虎作伥。”
“既如此,你可知若我們拉攏親妖派,這狐林之中四鄰八舍如何看我們?妖界如何看我們?三界如何看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