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啟揚給蓁蓁做了針灸，又開了藥。好在這些藥有些在柏幽那兒是有的，其餘的，由衛靈去狐林裡尋了來，用法術做成了藥材一并與柏幽有的那些藥熬了。

等藥期間，衛恩一直寸步不離蓁蓁，瞧着她面色如此蒼白，因病重睡得也沉，他心焉是一個痛字了得。他多希望所有的這些沉重皆由他擔着。她怎麼偏偏是凡人呢？怎麼偏偏要經曆生老病死呢？怎麼偏偏他身為一個妖，無能改變這殘酷的自然規律？

衛迎見自己的二兄愁眉苦臉，兩眼不離蓁蓁片刻，遂勸慰他道：“二兄莫再擔心了。嚴醫師不是說了嗎？不過是尋常的胃氣失調，誘了發熱。現既已做了針灸，又有了藥，二兄便不必再擔心了。”

衛恩忽地想到了什麼，起身拉着衛迎到室内一處角落，輕聲道：“妹，你可知，櫻奴的壽命有多少？能不能讓櫻奴永生？”

衛迎驚得倒吸一口涼氣：“二兄你瘋了！二兄，你休再說此話。你以為你是孫悟空，能大鬧冥界不成？櫻奴是凡人，生老病死是必然，二兄得想開些，接受這個現實。除非，你讓櫻奴成仙，可凡人如何能輕易成仙？更不用說，依你的個性，你斷忍不了森嚴天規，難道你想步三弟的後塵？”

衛恩又正色問她道：“那你幫我查查櫻奴的壽命，這總可以吧？”

衛迎搖搖頭：“冥界之事，素是機密，不得輕易洩露，否則三界皆會動改變壽命的心思，三界必大亂。二兄，你快散了此念，好好珍惜二嫂便是。”

衛恩正遲疑，便聽衛安喊道：“藥熬好了！”衛恩聞得，忙接過這藥，用法力降了滾燙熱氣，輕置于蓁蓁床邊案上，又扶起蓁蓁，将她摟在懷裡，拿了藥，将這藥送到蓁蓁嘴邊。

蓁蓁此時熟睡未醒，卻因發熱有些痛苦，嘴唇微張，似待呻吟，這藥便順利進了蓁蓁口中下肚。一陣熱藥滾過，暖醒了蓁蓁。蓁蓁猛地睜了眼，衛恩見狀便道：“櫻奴，怎麼？是藥燙麼？”

蓁蓁漸漸清醒，搖頭道：“不，不燙——這藥好苦……”

衛恩心疼道：“良藥苦口。快喝下，才不難受。”

蓁蓁忽警覺道：“這是嚴啟揚開的藥？”

衛恩回道：“是啊，怎麼？”

蓁蓁可憐巴巴地注視着他，道：“他若利用我們對醫理和藥理的無知害我……”

“櫻奴，你放心，柏仙人在旁邊呢。他雖不通凡人醫理，但擅藥理。藥不分人妖。嚴醫師給你瞧病開方時，他一直在盯着，倘若藥理不合規矩，他必起疑心質問他。你莫怕。”

蓁蓁聞言才安心下來，又道：“二郎，我想，先吃些東西。折騰了半天，我肚子空空的，喝這藥，怕損了脾胃。”

衛恩隻道有理，遂喚流華道：“流華，辛苦你去叫衛安做了鴨花湯餅來，越快越好。”流華應了聲“唯”，又再瞧了衛昭一眼，便如煙而去。衛恩又對蓁蓁笑道：“你莫急，湯餅很快就好。你先睡會兒，好了我便叫你。”他将藥置于案上，施了暖氣術，不讓這藥冷下來。

蓁蓁對衛恩凄然一笑：“是我拖累你了，教你不得休息，還累家裡的小狐也不得安睡。”

衛恩嗔道：“這叫什麼話！你是我的妻，我照顧你不是應該的麼？至于小狐們，你安心，我自該多體恤他們，不教他們遷怒你半分。别說了，我扶你躺下，你好好睡便是。”

蓁蓁順着衛恩的手緩緩躺下。待給蓁蓁蓋好了羅衾後，衛恩轉頭招呼衛迎和衛昭，待他們一齊出了室門，衛恩輕輕關了門。三人步至離室門十幾步遠的距離，隻見衛恩開口道：“三弟，妹，多謝你們帶了嫦娥仙子下凡來主持公道。那石萬山倒是個色厲内荏的貨色，若無你們，隻怕現時還不得了結。”

衛昭忙回道：“二兄何須言謝？姝兒既尋了我們，我們得知家人有難，又曉得那人如此猖狂冷漠，又怎能坐視不管？我們想到嫦娥仙子與你們有一面之緣，她在三界中好歹有些分量，總能唬一唬那石萬山，便尋了她來。不想，還未待我們開口，嫦娥便氣憤憤地與我們說了此事。我們一拍即合，下了凡來阻那幫人作妖。”

“姝兒？”衛恩問道，“是姝兒找了你們？”

衛迎點了頭：“她不但前來尋了我們，還尋了蛇族喬家。不過我是沒想到，竟連狐族崔家、衛家下人也不惜與那些人一戰，集體襄助二嫂。二嫂心善果敢，自是天佑人護，二兄好福氣呀！”

衛恩歎了口氣：“福氣，我倒希望有福氣的是櫻奴。若我真的有福氣，我願用我所有的福氣換來櫻奴永生。”

衛迎忙對他道：“二兄，你莫再惦記了。二嫂是凡人，也隻能是凡人，凡人會生老病死，這是常事，二兄要想開。”

衛恩沉思半晌，仰天長歎一聲，又對衛迎他們道：“我知道了。我會好好照顧櫻奴，教她開開心心地活着。方才我對妹說的，都當沒說過。”

衛迎含笑颔首，道：“好了，二嫂既已無礙，我們便不多打擾你們了。我們兩個也不能在凡間久留，就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