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華書跟着季尉轉去了騎兵營的訓練場。
騎兵營的訓練場在營地北面,是一片極為開闊的沙地,僅用木欄稍做圍擋劃分範圍,極目遠眺還能看見遠處綿延起伏的丘陵,此時已有千餘人在場中熱身。
既已入春,卻未見和風,尤帶着幾分淩冽的風卷着邊郡黃沙撲面而來,華書剛露出一點笑就被灌了一嘴沙子,呸呸兩口,自然地接過安榮遞來的水。
季尉頓時眼睛一眯,把華書上下打量了一遍。
她一手接過水囊送到嘴前,一手擡起掩口,水入口輕輕地咕嘟兩下側身吐出,又把水囊遞給安榮,然後順手接過安榮遞來的白色帕子擦了下唇角。
季尉:“……”
“孟疏,你既入我輕騎營,便要守輕騎營的規矩。”
他聲音透着些嚴厲和不滿,華書不由後背一緊:“是!”
“輕騎營的日常訓練分作五部分,騎、射、槍、陣、負重。其中負重是體能加近戰技巧的訓練,另外幾項都是馬上對戰所需,重要程度不分伯仲,我既然收了你,就不會把你當什麼世家郎君看待,必然是一視同仁。”
華書眼睛一亮:“多謝将軍!”
季尉眉頭一挑,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那今天下午就跟着做負重訓練吧,好好訓練,一會兒将軍處理完公務是會過來巡視的。”
說着他一揮手召來了一名屯長,就把華書交了出去。
安榮奉命陪同,自然不好幹看着,索性跟着換了衣服随訓,順便照看華書。
負重訓練,顧名思義。
屯長手腳極快地拎了幾個沙袋過來,安榮熟練地綁在小腿和手臂上,還有些興奮地活動了兩下手腳:“嘿,我可有三年沒綁過沙袋了,還頗有些懷念當初跟着師兄苦練的日子呢。”
華書把沙袋在手裡颠了兩下,暗道不妙,但看衆人皆表情自然,便忍了沒吭聲。
咱也是雙腿可禦馬,單手可開弓的人,可不能讓人給看扁了!
她學着安榮的樣子把沙袋綁好,也跟着蹦跶兩下:還行!
也就是兩條腿各綁了半個紅魚兒的程度,雖然沉了點,但還不至于被壓得動不了,一時不禁有些自得。
确認都綁好了,她笑眯眯地看向屯長,屯長點點頭指向那邊跑步的隊伍:“去吧,先跑兩圈熱身,然後蹲半個時辰馬步,再開始訓練。”
華書對着這足足有三百畝大的訓練場地掃視一圈,那一小絲絲的得意僵在了臉上。
這個大小,跑兩圈,還要紮馬步,才隻是……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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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陽當頭,華書雙手撐着膝蓋大汗淋漓地停了下來,此刻,她隻覺得手腳如同綴了四五個紅魚兒,拼了命地順着四肢往下拽,企圖把她紮進這一片沙地裡。
她呼吸急促,口幹舌燥,眼前的陽光一圈黃一圈黑,晃得她腦中昏昏,也顧不得地上髒不髒了,身子一歪就要倒下去。
安榮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把人拎了起來:“郎君,這會兒可不能停,要走一走緩緩腿腳。”
“還走?!走什麼走?誰愛走誰走,反正我是……”她艱難地擡起雙手叉在腰上破口大罵——
看着不遠處雙手環胸,下颌微擡面露懷疑的雁守疆,她話語一頓,咬着牙關蹦出一句:“我……沒錯,就是我,我就愛走!”
然後鼓着雙頰,艱難地擡腿動了起來。
老天爺啊,她這是造了什麼孽啊!雁守疆還派阿莫給她下馬威?她是需要下馬威的人嗎?跑這麼兩圈就能累成狗的人需要什麼下馬威?!
難怪雁守疆覺得她不行建議她‘酌情減半’,難怪方才季尉看到她興緻沖沖的模樣時露出了那樣意味深長的笑容。
然而自己求來的随訓,求來的一視同仁,死也要跟完!
半日訓練下來,華書不出所望地累成了狗。
紮馬步時:跑兩圈算什麼兩股戰戰?半個時辰的馬步才是真的兩股戰戰!
對戰訓練時:紮馬步不過是腰酸腳軟腿抽筋,這一個時辰的對戰訓練才是真正的屈辱!
是的,屈辱!
她手持棍棒做武器,卻被人當猴一樣戲耍,前一瞬覺得對方是要打她的左肩,她擡手去擋被人一棍子抵在了右肩;下一秒她覺得對方要攻她下盤,自以為機智地跳了起來,一腦袋撞在了棍子上。
上午的比試阿莫用了幾成力不去細想,至少阿莫沒跟她使什麼陰招,就算一掌把她推了出去,也是等着她反應過來再去追擊,且是以防守反擊為主,并沒有主動打她。
這次不一樣啊,但凡她有一絲懈怠,對方絕對痛打落水狗毫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