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長見狀稍稍有些不忍,開口阻止道:“孟郎君!如今匈奴将至,咱們守城為主,縱有恩怨,也不急于一時。”
華書皺眉:“裡長,非我為難,而是趙二行迹有疑,不查驗清楚,如何能放他回鄉裡?我隻怕咱們要引狼入室了。”
“我沒有!”趙二凄厲地大聲喝道,“我什麼都沒做,分明是這孟姓小兒記恨鵲枝的死,刻意辱我!”趙二忍着痛楚翻滾在地,聲嘶力竭,好似受了極大的屈辱,在場衆人不禁疑惑起來,看向華書。
華書臉色更難看了兩分,她冷哼一聲:
“你說家中急等柴用,為何不早些上山?誰家這時才制飯食?再說這柴,根根齊整也就算了,我當你是力大無比,可這些分明是新柴,濕氣如此之重,我就是不識庖廚,也知曉不能直接用。還有,你若真是從山上砍柴下來,為何不走大道,反而躲在樹後鬼祟窺探?我方才一箭分明是沖着樹根射去,為的是打草驚蛇,你為何主動迎上?以你的品性,被我一箭射傷,不撒潑打滾讨要說法,卻急着回去?此番行徑漏洞百出,分明有鬼!”
華書一番話說得斬釘截鐵,好似沒什麼證據,但是邏輯嚴密頗為讓人信服。在場衆人面面相觑,不知該要如何讓。
人群之外的茅季眉頭一挑:“這孟……郎君什麼來頭?有點意思啊。”
阿莫點了點頭眼神裡滿是欣賞:“五經博士孟昭之子,他曾祖曾為雲中郡守,将軍都贊他頗為不凡。”
茅季聽了這話卻眉頭一皺:“孟博士的後人,似乎,年歲不對吧?”
他多年來四處遊蕩,對孟昭的才名也是早有耳聞,他應有一子一女,年歲雖不甚清楚,但女兒分明已經嫁了飛将軍李廣之孫李陵,這冒充孟昭之子的女郎又是哪裡來的?
茅季這廂疑惑着,那側裡長卻冒出了一身冷汗,他深知趙二品性,華書所言雖無明确憑據,但趙二隻怕并不無辜,怒急之下一巴掌扇了過去:“你個悖逆小人!你方才去了何處?你投靠了匈奴?”
“我沒有!你們全都畏懼這孟姓小兒,要污蔑了我去給他賣好不成?我乃大漢子民,你們無憑無據休要辱我!”
華書再次冷笑一聲:“哼!你不必如此疾言厲色,現今我們忙着巡防,不會把你怎樣,那箭未傷筋骨,你在此綁上一夜也死不了,你若當真無辜,明日我自會向你賠罪。”
“倒也不用明日,”茅季從後走出,接過華書手中木棍,“我瞧你把這東西搶過來,還道是發現了什麼,原來不過是湊巧。”說着轉向地上的趙二,“若你當真無辜,倒是解釋解釋,這是什麼東西?”
說着茅季使力一掰,叮鈴一聲,竟從那木棍斷裂處掉出一物,衆人定睛一看,竟是一枚匈奴鳴嘀!
茅季接着道:“果真好手段,若非我耳力過人,聽出這木棍中空藏有異物,還真就讓你瞞過去了!”
此時趙二面如死灰,再無言辯駁。
華書撿起鳴嘀緊握于手,實在怒急,一腳踩向趙二傷處:“你竟真投了匈奴!難怪方才在樹後窺伺,定是瞧見了我,怕我不讓你入内,又刻意迎上我的箭,好利用我的愧疚、旁人的憐憫,順理成章地把這鳴嘀帶回去!如此心機,當真是我小瞧了你!”
阿莫在後小聲嘟囔:“這麼深的心機也沒騙過你,到底在誇誰啊?”
其他人也都氣壞了,一時全都要圍上去痛揍趙二,好在裡長和茅季還清醒些,大聲喝止:“别打死了!還要拷問呢!”
華書收起鳴嘀,轉向裡長:“匈奴既然派了他從渭源鄉入城,還随身攜帶鳴嘀,必然是有所圖謀,還請長者上禀三老安排才是!”
裡長急道:“若是匈奴攻來,隻怕三老也無甚法子啊,鄉中青壯多在服役,身為田卒此刻應已去守城迎敵,我等都是多年前退下來的,手中除了幾把自制的弓箭,連個正經的武器也沒有啊!”
華書也知此時鄉中境況不佳,回過頭看向阿莫:“可能回城求援?”
阿莫沉思片刻搖了搖頭:“姑臧城中本就兵力不足,匈奴挑了這時候來,必然是得知将軍不在,隻怕短時間内無力支援。”
此時三老等人也得了消息趕來,遊繳仆安夜面露猙獰,攜凜凜氣勢走來,衆人一驚不自覺讓開路,仆安夜徑直走向趙二,單手将其一把扯起:“媽|了個巴子!就是你這混蛋投了匈奴?”問着話也不待人回答,就連甩了兩大巴掌。
仆安夜這猛漢氣質驚地衆人一個倒仰,三老眉頭緊皺阻止道:“阿夜,先審問!”說着三老轉頭對着華書幾人躬身作揖,“多謝幾位貴客及時發現不對。”
三老一把年紀,幾人如何敢受?華書與阿莫側身避開,稍稍年長的茅季将老人家扶了起來。
“此間事隻怕不妙,若匈奴當真圖謀此處,未知長者可有計較?”
三老眉頭緊鎖,目光看向城牆之内,歎息道:“渭源鄉緊鄰山林,地勢不開闊,少有大軍至此,每每匈奴來襲,多組織鄉民攜細軟躲入山林,縱有匈奴趁亂擄掠也不過損失些糧食。本以為今年修了圍牆城樓防護,百姓安危有了保障,不想竟有此無國無家的畜生引狼入室。”
他又看向衆人,言辭堅定無比:“雖不知匈奴收買他有何圖謀,但我等雖多為婦孺老弱,也絕不允許匈奴肆虐!”
三老之言得到了周圍所有鄉民的響應,華書隻覺心中堵得難受,自己這十數年錦衣玉食,身為大漢皇室後裔,獲封公主,受百姓供養,此時此刻也決不能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