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站上城樓做防守姿态,華書不由開始心慌,手中長弓很快就被手心的汗漬浸濕,她趁着衆人不注意,深吸了一口氣,用力在衣角上擦了擦。
“郎君!”
嚴陣以待之際,突然聽到一聲清脆的呼聲,華書轉頭定睛一看頓時怒了:“小寶?誰讓你來的?你真不信我能砍了你?!”
小寶身子一矮躲過她手中長弓,舉起足有他半人多高的牛角弓道:“郎君,是大母讓我來幫郎君一起退敵的。”
華書才不聽他說些什麼,她上前一把揪住小寶的後衣領就往城樓下走:“不許胡鬧!馬上給我回去!”
小寶扯着她的衣袖止住腳步:“我沒有胡鬧,我箭術是郎君和師父親授,我日夜苦訓為的就是有朝一日可以相助郎君抵禦匈奴,今日匈奴壞我家園意圖作亂,郎君卻讓我龜縮起來,既不讓我迎敵,那我學這勞什子做什麼?!”
華書被他這一通滿是情緒的叫喊聲激得腦袋嗡嗡作響,此刻她總算明白華景看她炫耀箭術超凡時是什麼感受了,她壓下情緒勸道:“小寶,你還小,戰事不及幼子婦孺,但凡我們還活着,就用不上你沖鋒陷陣。”
“那麼郎君,”小寶紅着眼睛,靜靜地看着她,“匈奴會因為我們是幼子婦孺而手下留情嗎?”
匈奴?手下留情?
這是怎麼都不可能放在一起的字眼。數年來,凡是匈奴來襲,比車輪高的男子一律殺死,年輕的女人和孩童則盡數擄走,孩童放牧,女人取樂,沒有一個會有好下場。
華書被他質問得啞然無言,内心掙紮之間又湧上些許無力之感。
身旁聽了一嘴的茅季倒是一笑:“你這小兒郎倒是教得很好,你若不肯帶他,可就跟着我了。”
“茅叔!”
茅季嘿嘿一笑,轉向華書:“怎麼?戰事不及幼弱婦孺,那你留在這裡做什麼?你去得别人去不得?”
這分明是說她女兒身都能上戰場,何必阻了别人家小兒郎保家衛國!
小寶與紅魚兒是華書在邊郡最大的牽挂,她是一百個不願小寶涉險,可聯想自身,再看看小寶堅定的眼神,仿佛一隻振着瘦弱雙翅也要飛擊長空的雛鷹,拒絕之詞哽在喉間卻怎麼都說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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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姑臧城中,華景與一衆官員協助組織迎敵之事,匈奴大軍來勢洶洶,仲迢在旁也忙得焦頭爛額,陡然間一擡頭,卻正好看見阿四從軍營中跑出,一時有些怔愣,快跑幾步攔住阿四問道:“你怎麼在此處?公主呢?”
阿四擦了擦滿頭的大汗解釋道:“公主今日新認識了一位叫茅季的道長,要帶阿莫姑娘去找他,便把我留在此處幫阿莫姑娘切藥,阿莫姑娘居室清靜,我太過專注一時沒聽到動靜,我現在回去看看公主回驿站沒有。”
仲迢立刻大怒吼道:“讓你随身保護公主,你切什麼藥?用得着你去切藥?!”
阿四被吼得一抖,委屈極了:“是公主讓我留這裡的,她說阿莫姑娘和茅道長功夫比我好多了,有他們陪着哪裡用得上我保護……”
怒氣沖頭,仲迢腦中一陣暈眩,忍住要把這沒腦子的師弟暴打一頓的沖動,咬牙道:“公主帶着阿莫姑娘去了何處?叫上阿三、阿五再帶五人一同去找!!”
阿四眉頭一皺,擰巴着道:“我還是先回驿站看一下,說不定公主已經回來了。”
仲迢被他的執拗勁氣得一腳踹了過去:“蠢貨!她們二人一道走的,若公主回了驿站,阿莫自然會回軍營,還輪得到你在那切藥?!”
阿四捂着胸口爬起來,被仲迢一踹一吼此時也有些慌了,趕忙叫上阿三、阿五牽了馬來。
匈奴來襲,華書身邊卻一個自己人都沒有,仲迢心中惶惶不安到了極點,可現在華景組織運送兵器補給,忙得不可開交,若讓他得知此事,要麼棄公務前途于不顧,要麼棄華書于不顧,且分心迎戰隻怕還可能遇上不測。
思來想去,他實在不敢回禀,隻能跟華景說擔心華書身邊沒人不安全,要帶幾人回去貼身守着,華景聞言也覺得有理,自然連連點頭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