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青言在黑暗中睜開眼,窗外火把搖曳,窗外腳步聲層層疊疊,不少人來回奔波,沒有在素白的窗紙上留下一道陰影。
披上外裳,推開門,一道身影一晃而過,險些撞得她一個踉跄。但那人卻恍若未聞,急匆匆地往窗外跑。
這樣跑着的人不止他一個,數不清有多少披着甲的人從村子的各個角落湧出來,嘴裡叫喊着什麼往同一個方向沖去。
古青言聽清了,是“敵襲”。
睿安匆匆從遠處過來,就住在隔壁的甄青竹和張辭晚也揉着惺忪的睡眼從房間出來。
“這是怎麼了?”甄青竹打着哈欠問。
古青言環顧四周,來來往往的人并沒有白日見到的熟面孔。
“我就住在村口右手邊的那排房子裡,你們有需要可以來找我!”少年炙熱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古青言記得花戰白日裡好像曾這樣說過。
“咱們去找花戰問一問。”她道,率先往那邊走去。
他們幾人走到村口時,村裡的青壯年基本都已經跑了出去,隻留下一些老弱,但也已經全都從屋子裡出來。
他們不慌不忙,很快在村口架起幾口大鍋,沸水燒開的蒸汽在夜色中格外濃重。煲湯烹肉的,煮紗弄藥的,各司其職,有條不紊。
古青言找了一圈,沒看到花戰。
村裡與他年紀相仿的少年都還留在村裡,擔任着砍柴燒火的重任,沒道理花戰跟了出去。
甄青竹拽住一個添水的少年:“請問花戰在哪?”
少年看都沒看她一眼,把手裡的水瓢往甄青竹手裡一塞:“什麼花戰?沒看正忙着嗎?你一個正值壯年的大姑娘,不出去助陣也就罷了,竟連幫着添水都不知道。”
說完少年就走了,水瓢還留在甄青竹手裡,顯然是把這個任務分派給她了的意思。
甄青竹舉着瓢站在原地,難得有些手足無措。
一個中年人路過,拽住她的胳膊就走:“愣在這幹什麼?一會要趕不及了。”
“三叔?”甄青竹看清了她的臉。
三叔先是愣了好一會,半響才反應過來:“是客人呐?”
總算有個認識的人了。古青言走過去,她覺得,在夜色和火光的映襯下,三叔顯得比白日裡更蒼老了許多。
“這是發生什麼事了?”她問。
“嗐。”三叔擺手,“有敵軍來襲。我們這常有這樣的事,驚擾到客人們休息了,實在是對不住。”
他把水瓢從甄青竹手裡接過來:“交給我就行了,客人們快回去休息。”
說完他又眉頭一皺,深深地看了外面一眼,道:“我看客人們還是也别睡了,收拾收拾行囊。若是一會城牆被攻破了,你們就從那跑。”
他拉住甄青竹往一棵樹下看:“就是那。那有個地道,看到沒有?”
那是一棵木棉樹,沒開一朵花。
白天時有這棵樹嗎?甄青竹有些恍惚?
古青言幾人對視一眼。這地方還真的有敵襲?
三叔把古青言幾個人推回了房間裡,煞有其事地交代了怎麼跑更快,哪裡躲更安全後,又匆匆就要回到自己的崗位上。
古青言攔了他一下:“三叔,怎麼沒有看到花戰?”
“花戰?”三叔再一次愣住,似乎很久都沒有聽到這個名字了。
“早就沒有這個人了。”他說,然後快步離去。
“總覺得哪裡怪怪的。”古青言說。
“我們要跑嗎?”甄青竹問。
古青言想了一下,搖搖頭:“再看看。”
屋門被關上,幾人在一種奇怪的氛圍裡靜坐了一會,外面漸漸的靜了,隻剩下北風呼嘯的聲音。
門被再次打開時,天光已經有些微亮。三叔看起來更加疲憊:“敵人暫時退去了,諸位可以再睡個好覺。”
甄青竹松了口氣:“多謝三叔,您也快去休息吧。瞧您累了一夜,好像老了幾十歲似的。”
古青言沒有休息,她走出房間,看到村口的那棵木棉樹上開出幾朵紅色的花。
“這是我們将軍種的樹。”三叔見她似乎對這樹感興趣,解釋道,“長了許久了就是不見開花。”
“那不是開了幾朵嗎?”古青言指着那樹的枝頭。
對上三叔奇怪的眼神,她轉過頭去,卻見那花不知何時已經凋謝了,連幾片落花都沒有留下,仿佛從未開過一般。
天光已經大亮了。
再一回頭,三叔也不知何時離去,空中落下紛紛揚揚的雪花。
“早上好啊!”少年充滿朝氣的聲音帶走一夜的陰雲。花戰拿着掃帚又掃起了雪,嘴裡念叨着:“一日之計在于晨,我要好好練功,成為頂天立地的大将軍。”
村裡又飄起炊煙,校場上此起彼伏的呼号聲遠遠就可以聽到。一切都好像如昨日一般,但古青言覺得,村裡的人好像比昨日多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