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狂風大作,被飓風刮起的飛雪幾乎遮蔽了整個天空。
而花無戰率領人馬,沒有任何猶豫地一頭紮進了風雪中。喊殺聲與刀劍的撞擊聲被暴風放大又吞沒,此起彼伏。
古青言跟進暴風雪中,花無戰帶領的人馬已經與什麼東西厮殺了起來。
之所以說是什麼東西而不是确切的敵人,是因為古青言即便身處這片戰場上,也根本沒有看到他們的敵人!
這裡隻有無邊無際的風雪和花無戰一行人。
他們到底在跟誰厮殺?
不待她多想,“砰”,身旁的士兵似乎被什麼東西擊中,身體後仰,瞳孔渙散,似乎馬上就要倒下。
古青言下意識伸手去抓。
割骨的寒風鑽入袖口,眼前還保持着揮刀姿勢的人碎了。
碎成了漫天風雪,然後無影無蹤,消失在天地之間。
古青言伸出去的手僵住了,整個人也僵住了。
“姑娘小心!”堅實的身軀出現在她的身前,青年寬厚的背上銀甲破裂,出現一道猙獰的道口。
沒有溫度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重重一扯,古青言被帶上馬背。
身下馬蹄踢踏,震得她大腦嗡鳴。
前方村子的矮牆不知何時變成了高聳入雲的城牆,一股巨力将她甩了上去。
“戰場兇險,姑娘可别再掉進來了。”馬上的青年臉上鮮血淋漓,頭也不回地再度紮進了暴風雪中。
破空聲傳來,睿安也飛到了城牆上。
“你沒事吧?”他看古青言臉色不對,有些擔憂。
古青言搖搖頭,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下方的戰場。
一個似乎隻有一方将士的戰場。
風雪越來越大,一個又一個浴血的士兵消失在風暴裡,化作片片雪花,随風肆虐。
“他們難不成都是雪妖?”睿安問。
“不。”古青言又搖了搖頭。先前送他們上山的紅臉大哥化雪時,她也以為他們是雪妖。
但近日種種見聞和今日這片怪異而慘烈的戰場,讓她不得不打消了從前的想法。
她有了新的猜測。
一個讓人不太能接受的猜測。
“他們是亡魂。”
而整座溟白山,就是一座巨大的屍陀林。
隻不過這座屍陀林更加高明,連古青言都一時沒能看出破綻。
為什麼他們在溟白山腳下繞了大半日都沒有看到山的影子,天一黑卻立時出現在了眼前?
因為亡魂隻在夜晚行動。
為什麼乘闆車上山不過盞茶時間,天卻已然大亮?
因為整座溟白山并不處在真實的世界裡,而是自成天地。
為什麼從前的地圖上沒有溟白山?
因為溟白山本就不存在。
這裡是假的,這裡的一切都是假的!
食物是假的,所以吃下去不會有飽腹感;
藥材是假的,所以根本無法治愈真正的傷病;
整個守邊村都是假的,所以村口被踩實的雪沒有一絲泥濘,因為根本沒有真正的人踏足過這裡。
三叔隻是一個亡魂,所以他時而蒼老時而又正值壯年,他的年紀取決于此刻處在他生前的哪一段記憶。
此刻在戰場厮殺的将士是亡魂,所以古青言看不到他們的敵人,他們在跟記憶中的敵軍厮殺。
至于花戰……古青言望向身後。城牆之内,一群半大的少年圍在一起,燒水煮藥,哪裡有花戰的影子?
古青言又看向城牆之外,浴血的青年長甲在身,策馬奔騰,俊逸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隻剩下眼中堅不可摧的信念。這座城被他牢牢地護在身後,不沾半點風霜。
如果說白天是三叔壯年時的記憶,夜晚是他兩鬓斑白時的記憶。那麼隻出現在三叔壯年時的花戰,和隻出現在三叔年邁時的将軍,或許就是一個人呢?
至于花戰到花無戰的轉變,其中經曆了多少,隻有故去的人才會知道。
風雪呼嘯的聲音封閉了古青言所有的感官,策馬的将軍,最終也湮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