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應天的手腕驟然一緊,被人劫住,力道不重,卻不容掙脫。
秦疏開始有了幾分不耐:“我還沒有開始動溫從仁,别現在來礙事。你找溫從仁,去找盧士安。”
秦疏在解釋。
秦應天愣了片刻,目光微微一斂,對方這是在與他妥協?
秦疏竟然在讓步,簡直聞所未聞。
秦應天甚至生出一絲不合時宜的受寵若驚,下意識地,他放開了桎梏:“盧士安是什麼人?”
奈何,被無視得徹徹底底。
秦疏甚至話都沒聽他說全,便已甩開他,直奔那老太醫而去,連半點停頓都無。
秦應天心頭頓時騰起一股無名火——性命攸關的事,你知道什麼就不能全告訴我嗎?!
忿懑歸忿懑,他還是快步跟了上去。
一路跟到了床榻旁,五殿下感到了一種名為負罪感的東西,在心裡竄出了苗頭。
人家這邊好像更性命攸關一點……
幾天不見,陸溪雲的傷怎麼就搞成了這個樣子……
那老太醫迎上秦疏長籲短歎:“還是再等老齊一道看看,老夫一人也找不到症結,怎會突然變成這樣?”
秦疏語氣沉了幾分:“齊老人到哪裡了?”
立時有人應聲道:“老太醫已經在路上了。”
秦應天注意到,縱使是秦疏,此刻眉宇間也隐隐透着煩躁。
秦疏重新湊近榻上的青年:“怎麼樣?還是冷?”
房内熱浪翻湧,炭火如織,可這灼人的溫度似乎對陸溪雲毫無作用。
蜷縮在被褥中的青年身子微顫,凍得厲害,竟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最終隻是勉強地點了點頭。
秦疏探手伸進那被褥,眉心皺得更深,陸溪雲的身上還是涼的跟冰一樣,像是這家夥的身子都不會自己發熱了。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秦疏重新将被角掖好,沉吟片刻,卻是發了話,他點上幾個陪侍的丫鬟:“你們幾個,把外袍脫了。”
床上的青年似是強撐着意識回神,咬緊牙關費力擠出一個字——
“……滾。”
秦疏目光微沉:“别任性,你再這樣下去,要出人命了。”
強撐着去說話顯然對陸溪雲消耗甚大,青年的聲音越發暗啞了。
“那也……不要。”
秦疏凝眉,終究不再多言,隻重新吩咐起:“去,把沐風抱過來。”
毛茸茸的大家夥被帶了過來,陸溪雲仍舊在抖,抱着狼,繼續抖。
沐風乃霜狼,對寒意向來感知不深,按理說,不該察覺到異常。可它卻蓦地從青年懷中掙出,毛發倒豎,朝着屋角一陣嘶吼。
那是一種帶着怒意的警戒和殺意。
順着霜狼咆哮的方向,秦應天猛地擡眸,視線頓時一滞。
屋角的陰影中,藍色的氣旋,虛浮飄渺,幾不可見。
秦應天心頭一震,瞬間反應過來,臉色驟變:“我去!是取氣之法!有人在抽他的氣元!”
他幾乎是豁然起身,疾聲喝道:“别找大夫了!快去找陣師!!”
見屋中無人應聲,秦應天火氣頓時更大了:“愣什麼!去啊!!氣元耗盡,人會死的!!”
好還屋裡還是有腦子轉的過來的,秦疏站在陰影中,目光深沉如淵:“照他說的做。”
此話一落,終于有人反應過來,匆忙向外奔去。
秦應天收回視線,三兩步來到秦疏身前:“取活人之氣的陣法,必有距離限制。距離越遠,法陣規模就越大。”
他語氣鋒銳:“你有多少人,就派多少人,立刻去找陣源!”
···
夜風獵獵,撩動血色幡影。
盧士安靜立于遠處,目光沉沉地落在那道孤身入陣的身影上。
‘站遠些,打架這種事,交我就好了。不用入陣,不是你盧家文陣的精髓?’
盧士安目光微斂,并不清楚任玄緣何會對他的盧家的陣法了如指掌。
可就在刹那之間,一種難以言喻的熟悉感陡然浮現,像是隔着歲月幽影,叫人莫名恍惚。
甚至今夜,隻是他第一次見任玄動武。
盧士的目光,始終落在那陣法中的那道黑影上。可很快,他發現了一件極其詭異的事——
他看不見任玄。
不,該說是,任玄的身影在夜色和殺意之中變得模糊而難以捕捉。
可他能看到偃師們倒下。
一個接一個,毫無征兆,甚至連臨死前的慘叫都未及發出,便被無聲地抹去性命,像是夜風刹那間吹滅的燭火。
有人兵刃未出,咽喉便已貫穿;有人靈符方起,胸膛便裂開一道森然血痕。
鮮血在空氣中彌漫,帶着隐約的腥甜,可整個陣法之内,仍舊靜得可怕。
盧士安收回視線,這樣的殺法……他不陌生。
那是昔日暗榜之首的招式,大理寺記錄在冊的功法——閻王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