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行偶僵硬地跪伏下去,試圖去扶、去抱摔倒在地的少年。
自始至終,青年的眸中一片灰黯,機械一般道出的兩字,沒有語氣沒有起伏,卻更像是什麼刻進了骨血。
“……小——楓。”
···
袁楓大口的吸着氣,方才被抽離的東西,正毫無章法的彙聚回他的體内。
他可以殺掉那些偃師,他動動手指,就可以殺掉這裡所有的人。
可他什麼都不想做——他的兄長,終于願意理他了。
被青年攬進懷裡的瞬間,袁楓隻覺得渾身上下都疼了起來。
鼻息間盡是熟悉的氣息,隔着血腥與塵埃,仍舊令人安心。
少年縮在兄長懷中,他委屈極了,喉頭一哽。
終于像個尋求安慰的稚子般,嚎啕大哭起來。
“哥……我好疼……渾身上下都好疼……”
“他們都騙我……就連莫叔也要殺我……”
“他們都欺負我……”
“都是因為哥不要小楓了……”
袁楓哭了許久,可他的兄長,再未喚他一聲。
袁楓指尖緊抓兄長的衣袖,帶着被再度遺棄的不安,少年的啜泣聲低低溢出。
“哥……我知道錯了……”
“小楓以後保證不殺人了……”
“……不要不理小楓好不好……”
“你帶小楓回家,好不好……”
可他的兄長依舊沉默着,沒有應聲,沒有歎息,沒有任何回應。
他不要。
法陣中心的少年頓了頓,瞬息之間已出現在盧士安面前。
少年用袖子蹭了蹭哭花的臉,袁楓定定望着眼前之人:“大哥哥……哥又不理我了。”
少年聲音啞得不像話,帶着哭腔,帶着天真的乞求道:“你能再幫我一次嗎?”
盧士安垂眸,靜靜地望着眼前的少年。
“沒用了。”
他的語氣平靜,仿佛隻是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
“他的氣元已盡。”
終究仍是付諸一歎。
“他就要死了。”
···
「哥,安伯說我的小黑馬被狼咬死了,死是什麼意思呀。」
「這樣呀,那小楓以後都見不到它了」
「我不要……」
「不哭了,這都不是我們尋常人能左右的。來,哥給你做個木頭的。」
兄長死了,他以後都見不到哥哥了。
他不要。
仰頭望向盧士安的少年眼底似有困惑:“氣元……?”
袁楓腳下萬千殷紅束線蛛網般開始蔓延。
蛛線蔓延至一名偃師身下,少年翻開手掌,一股暗紅色的氣旋霎時逆旋而出:“這是氣元嗎?”
那名偃師的瞳孔驟然收縮,未及掙紮,便在下一刻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旋即,氣息斷絕,再無聲息。
袁楓眨了眨眼,仰首望着立于不遠處的二人。
他眼底仍存着少年特有的天真,宛若在詢問一件尋常不過的小事:“他的氣和哥的很像,可以換給我哥嗎?”
少年想了想,随即補充道:“換個人也沒關系,換多少人都可以。”
夜風靜止,死寂蔓延。
任玄側目對上盧士安的視線,額角已有冷汗。
盧士安亦未能維持平靜,掌心微涼。
追魂索元,十大禁術之首,這小鬼隻需動一動指尖,就可能讓現場所有人死于非命。
更可怕的是,袁楓的問題,答案是肯定的。
這種匪夷所思之事,袁楓能做到,袁楓手上這禁術能做到。
尋常武者之間,除非立下命帖,以秘術交融氣息,否則氣元難以互換,生者之力,更不可能輕易為瀕死者所用。
但袁楓不同。
他就像鑄壹一般,可以毫無阻礙地吞納外部氣元,而不受幹擾排斥。
若他願意,盡可将這裡所有人的氣元盡數抽離,以手中禁術,逐一嘗試着填入兄長體内。
那是一副偃師改造過的傀儡,可以接納任何氣元。
現場這麼多人,找一個最相似的,他的兄長就能活。
當然,也僅僅隻是活下去。
夜色沉沉,靜得讓人不安,任玄緩緩上前一步,他将聲音刻意放緩,沉穩而溫和。
“小楓,你這樣做,可能會摧毀他的神智。世間萬事,總有必殺人更好的法子。我們一起找更好的方法?”
袁楓的答案似是而非:“大哥哥,你們是好人,他們是壞人,所以小楓殺了他們。”
少年人目光澄澈,然而那份天真之下,卻藏着血色鋒芒。
“你們不要騙我,不然,小楓也會殺了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