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色古香的餐廳包間裡,一男一女對面而坐。
男人身穿手工定制的高檔西服,從頭發絲兒到鞋底都表明了他的養尊處優,然而男人此刻卻狼狽無比。
眼圈發紅,眼中滿是紅血絲,眼底青黑,嘴唇幹燥起皮,額角有青筋暴起,不受控制地抽搐的手指洩露了男人此刻内心的不平靜。
“我在家裡煮了湯。”
男人顫抖着說出這句話,可以聽出男人的聲音很有磁性,低沉中透着些許沙啞,但是此刻聽來卻隻覺得嘶啞無比,仿佛失語許久的人陡然開口,難以習慣。
坐在男人對面的女人穿着黑色真絲長裙,大波浪卷的長發被随手抓起用發夾固定,精緻得像是雕刻家最完美的作品的面容上全無妝飾,眼波流轉間全是倦怠和漫不經心。
“十分鐘快到了。”
女人的聲音中不含任何情緒,男人又是一顫,下意識地移開視線,轉瞬間又逼迫自己直視女人,企圖從女人的言行舉動中找出任何她心口不一的蛛絲馬迹。
“是羅宋湯,你說過你想喝的,我怕食材不新鮮,今早特地去菜市場買的……那時候超市還沒開門……我……”
“林長歌,你還有三分鐘三十四秒。”
夏丹砂說完,看向邊上桌布的花紋,仿佛連這花紋都比林長歌要更吸引她,轉眼間唯一的情緒是不耐。
林長歌張了張嘴,呼出一口氣,像是不慎離水的魚在潮濕的沙灘上,嘴巴一張一合,妄圖找回熟悉的水源,卻反而把肺裡最後的氧氣消耗了出去,瀕臨死亡。
夏丹砂可以毫不費力地在寂靜的空間中聽到林長歌呼吸中的哽咽,但是那又怎麼樣呢?
每個世界的男主都會愛上她,但是她又不愛他們,作為一個不斷在不同世界間穿梭的偷渡者她隻想享受“旅遊”的惬意好嗎?來段風花雪月般的感情當然好,但這不代表她要因為心軟而在每個世界都耗上近百年好嗎?
這樣想着,夏丹砂心中翻湧的煩悶的波浪越來越大,夏丹砂不想再繼續待在這裡被迫地接受林長歌的絕望了。
夏丹砂站起身,林長歌的視線随着她的動作猛地擡頭,那力道簡直要讓人忍不住懷疑他會不會折斷自己的脖頸。
夏丹砂垂眸,眸若點漆,眼中沒有任何情緒,平靜得近乎殘忍。
“不要再聯系我了。”
夏丹砂說得很慢,字與字之間有一種冰冷的情緒粘連。
下着最後通牒,夏丹砂卻忍不住想,這些男主到底為什麼會争先恐後地愛上她?
無論對原主有着怎麼的感情,厭惡憎惡或者直接就不認識,但隻要她附身到原主身上,他們的态度就會産生三百六十度的大轉變,仿佛離了她就不能活似的。
沒了愛會死?
别開玩笑了。
正出神,突然間一個聲音在腦海中炸響,仿若晴空生雷,夏丹砂微微一顫,瞪大了眼睛。
“你錯了。”
這聲音如此奇特,夏丹砂甚至覺得不該稱其為“聲音”,因為她顯然不是聽到的,而是感受到的。
一直以來都順風順水的夏丹砂身體僵硬,面部肌肉不自覺地抖動。
還沒想清楚到底是幻覺還是真地有什麼東西在一旁窺視,夏丹砂就眼前一黑,熟悉的能量波動告訴她,她要離開這個世界了。
但又和往常不同。
夏丹砂的神經緊繃到了頂點,她能感到有一種不知名的力量在吸引着她往不知名的所在而去。
在夏丹砂徹底離開這個世界的最後一瞬間,她看到的是男人緊擁着她的“屍體”,緊張呼喊的畫面。
可惜了……
夏丹砂對此無動于衷,連這時候該感歎一下都是附身于人類時的經驗告訴她的,說到底,她終究不是人類。即使隻能竊居人體而存活,但到底不是人類。
那股玄妙的力量将夏丹砂帶到了一個玄妙的混沌時空中,夏丹砂轉動着脖子四下查看了一圈,沒有發現有任何生命體的存在。
很明顯,沒有附身在人類身上的夏丹砂并不具備正常生命體在遇到未知情況時的緊張和恐懼。這一點讓暗中觀察夏丹砂的存在非常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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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夏丹砂抓到這個時空的是一個自稱為“縛魔”的奇怪存在。
縛魔是一個主神,它與一般主神不一樣的地方在于,它不喜歡被稱為主神。
這是一個很奇怪的點,就和人類不希望被稱為人類一樣奇怪。要知道,每個主神都可掌握三千小世界,不死不滅,身為主神本該對自己的身份感到自豪才是。
不過夏丹砂也不在乎稱呼對面老頭模樣,還拄着一根拐杖的存在為什麼,這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