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之前見過你,在和小然吃完飯的時候。”夏丹砂很應景地露出一抹淡若柳絲的笑意,帶着些微的羞澀。
桓希勉強給面子回想了一下,然後并沒有想起來。
嗯……
有點尴尬是怎麼回事?
桓希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在女生面前抽煙是一件很失禮的事,手忙腳亂地熄滅煙頭,桓希以手握拳放在唇邊輕咳了兩聲,睜眼說着瞎話道:“啊,我想起來了。”
夏丹砂輕笑一聲,聲音輕柔如糖絲。她看着桓希,慢慢地歪了歪頭,笑彎了雙眼,“你根本不記得了吧。”
桓希完全沒有說謊被戳穿後的尴尬,連試圖繼續掩飾一下的意圖都沒有。
“啊,根本不記得了。”
說罷,桓希似乎被這段奇怪的對話逗笑了,換了下站姿,以更舒服的姿勢靠在欄杆上,半低着頭,再次打量夏丹砂,以完全不同的心态去打量這個陌生的女人。
然後桓希把自己先前的定論全都推翻了。
完全不可能是仕女圖上的人物,連敦煌壁畫上的飛天都不可能。雖然她的容貌神态身材都适合用細細的工筆描繪,連鬓邊的發絲都纖毫畢現。
但這樣反而失真了,就像眼前的女人一樣。
太執着于某些表面上的東西,所以看起來虛假得可以。就像葉荀然一樣。
不過,也不是完全一樣。
桓希莫名又笑了笑,然後在夏丹砂疑惑的視線中開口道:“想做我的模特嗎?”
夏丹砂被這毫無來由的邀請弄得無語了一會兒,然後問:“裸·模?”
這回換桓希無語了。
第三次,桓希仔仔細細從頭到尾地打量着夏丹砂,企圖看出她的本質。
遺憾的是,他能看清夏丹砂的表象,也能看出那不過是夏丹砂的表象,但是表象下的東西?
一無所知。
夏丹砂在桓希極度失禮的視線下露出了羞澀膽怯的微笑,支支吾吾道:“裸·模的話,不可以喲,人家是女孩子。”
還真沒看出來呢呵呵呵= =
桓希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不是。”
“啊~原來不是裸·模啊,那真是太好了。”夏丹砂捧心,言行舉止無一不在表達着她松了一口氣。
一直以來都承擔着天然黑這個角色的桓希:終于知道往常站在他對面的人是什麼心情了。
然後,夏丹砂就跟着桓希毫無心理壓力地從她生母的生日晚宴上早退了。
且不說應付了合作夥伴的寒暄後回來找桓希卻發現人已經不在的葉荀然是什麼心情,葉母本來想和夏丹砂聯絡一下早已被她抛在腦後的母女親情,結果發現人不見了,打電話過去,卻聽到她那一直以來都唯唯諾諾的女兒以唯唯諾諾的語氣說:“對不起,媽媽,因為有一個新認識的人想請我幫一個忙,我就答應了他,所以……祝媽媽生日快樂,禮物我已經放下了。”
葉母這才意識到,夏丹砂已經不是她曾經了解的夏丹砂了。
不過也就是一時怅然罷了,這件事的重要性還沒有葉荀然發現自己的同學不見了的重要性大。
而在葉荀然四下找着桓希的時候,桓希已經帶着夏丹砂到了他的畫室。
現在天已經晚了。
這一點很重要。
因為光線不好,沒有自然光,而桓希喜歡在自然光下作畫。這給了他搪塞夏丹砂的理由。
“啊,忘了現在沒辦法畫畫,要不就算了吧?”雖然是征求夏丹砂的意見的話,但在場的兩個人都明白這個問句并不需要問答,它隻代表了通知。
非常粗魯的通知,或許句末的問号給了它一點點謙和的色彩,但是在夏丹砂面前無濟于事。
夏丹砂不喜歡桓希的态度,但是在那之前,夏丹砂更關心是什麼讓桓希的态度驟然改變的。
想知道,所以就問了。
“我不适合嗎?”夏丹砂眨巴着眼睛如此問道。
桓希打了個哈欠,搖頭,“不,和你沒關系。”
那麼是為什麼呢?此時此刻,桓希也在問自己這個問題。
或許是因為他沒有自信畫出夏丹砂的本質吧。
“那就是和你有關系了,你沒有辦法畫我嗎?”夏丹砂成功讓桓希的視線第四次定格在自己身上。
在桓希的注視下,夏丹砂無聲笑了,眼神漸漸由柔和化為堅定,好似水凝成冰。并不是尖銳的冰淩,而是冰雕節目上會出現的,形狀精緻而無害的冰。
然而再怎麼無害,冰就是冰,是冷的東西。
桓希猝然打了個寒顫,感覺自己身上的汗毛根根豎起。
不,并不是恐懼。
并不是恐懼才能令人戰栗。
“你會畫我的,對嗎?”
在恍惚的精神世界裡,桓希聽到夏丹砂如此通知。
他愣愣地點頭,點頭後才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