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止的目光落在小黃漫上不過一瞬,便又重新移開,他看了眼樊絕,然後松開了鉗制。
神劍入鞘,燕止站起來,俯看着樊絕,終于舍得開口說出了第一句話:“看來你的監獄生活很豐富,樊絕。”
“哦?大審判官這麼關心我啊,”樊絕躺在地上,散漫地笑了一聲,順便十分不經意地暗自解釋一把,“或許你更應該關心一下壁虎精是怎麼能拿到這種書的。”
聞言燕止隻是古怪地看了樊絕一眼。
樊絕怔了一下,想到什麼似的轉頭望向隔壁牢房。
麻雀精移動小爪子往旁邊也讓了讓:另一邊早就空空如也了!
“壁虎精跑了!”姓馮的獄長痛心疾首,又害怕燕止怪罪他,連忙先發制人,隔老遠指着樊絕的鼻頭說,“一定是這個魔頭指使的!他自己被縛魔鍊鎖住了跑不掉,就指使壁虎精先逃出去搬救兵!真是陰險狡詐又作惡多端!依我看大人您就不應該留他活口,要不就把他兩隻角都斬了,徹底廢了他……”
樊絕緩緩坐起來,他帶着點笑意看向馮獄長,眼神卻冷了下來,仿佛有幽暗的血河在那雙紅眸中流動。
馮獄長對上那雙眼睛,目光開始渙散……
“樊絕。”燕止突然俯身,一把掐住了樊絕的下巴,強行将樊絕的目光轉了過來。
樊絕沒有停手,他望向燕止金色的眸。
燕止很輕地蹙了下眉,他的眼神未變,隻是開口:“張玺,把他帶下去。”
張玺摸了摸腦袋,在樊絕和馮獄長之間望了一會兒,最後用十分高超的情商把這個“他”鎖定在了馮獄長身上,然後把人拖了下去。
牢房裡隻剩下樊絕二人。
樊絕就着這個姿勢看了燕止清明無比的眼睛一會兒,好半天才嗤笑一聲:“真是厲害啊大審判官,一點惡念都找不到。”
作為世間惡念的集合體,天魔樊絕隻要找到人們的惡念,就能攝魂奪魄,将他變成自己的傀儡。
剛剛馮獄長指責樊絕的那一刻,推诿,殘虐,弄權——各種惡念在樊絕眼裡便如實質般從這人身上散發出來。
隻需對視頃刻,樊絕就能直接攝魂,控制他的記憶、靈識、魂魄,甚至奪舍。
但大審判官攔住了他。
樊絕找不出大審判官的惡念。
他從沒見過沒有惡念的人類。
樊絕突兀開口:“你是人嗎?”
燕止:“……”
樊絕意識到自己這句話有點歧義,于是重新問了一遍:“我的意思是,你是什麼東西?”不會是天道專門找來惡心他的神器化身吧?
隔壁麻雀精聽到這種對話,都忍不住捂住了耳朵:樊絕這麼說話真的不怕被打嗎?
但燕止沒打樊絕,他隻是垂目看了樊絕一會兒,淡淡提醒:“你再為惡,會被繼續加刑。”
“為惡?”樊絕覺得好笑,“搞得燕大審判官有多關心我似的。”
這刑不就是燕止加的?
就着這個姿勢,樊絕擡眼看了燕止一會兒,燕止生得極冷,甚至平常連眼神都懶得分給别人幾個,樊絕難得這麼近距離觀察燕止的正臉。
于是他居然真的認真看着燕止的臉,找了一會兒燕止“不是人”的證據。
燕止突然側過了臉,右耳的單側金色耳墜劃過了樊絕的側頰。
像羽毛拂過一樣。
樊絕:“?你……”不會是在害羞吧?
燕止放開了樊絕,往外看了一眼,突然道:“馮獄長說的對。”
“啊……”樊絕頓了頓,眼底漸漸沒了溫度,“你覺得他說得對?我還以為燕大審判官有多正直不阿……”
“壁虎精逃出去後會洩露你的消息,這一點馮獄長說得對,必須要将你轉移,”燕止打斷樊絕,他松開了樊絕的下巴,重新俯看着樊絕,“我會親自看管你。”
樊絕:“?”
……
石獄的走廊處,張玺正指着馮獄長的鼻子訓他:“你說你,喝酒誤了事,沒發現妖魔集體越獄了也就算了,現在還當着燕止的面搬弄是非……”
馮獄長低着頭,時不時瞥一眼裡面:“副局……我說得也沒錯啊!天魔本來就不是什麼好東西,我就不信這件事沒有他插手……”
“他插沒插手審判官自有定奪,燕止你不知道嗎?是魔是神,他都一視同仁……你做好你該做的事就行了。”
“我隻是……”面前的馮獄長剛想繼續狡辯,突然整個人愣了愣,望向張玺後面。
張玺想到什麼似的轉身望去:
燕止出來了。不光燕止出來了,樊絕也跟着一起走了出來,他頸間的縛魔鍊被燕止拿在了手裡,照理來說這有種屈辱的意味,但樊絕仍然散漫地笑着,看起來仿佛悠閑自得地逛街一般。
他一手握住頸間的長鍊,還有閑情和燕止聊天:“你說馮獄長隻有那一點說得對,所以是覺得我一點也不陰險狡詐,一點也不作惡多端嗎?”
燕止沒理他。
倒是張玺急匆匆地走了過來:“燕大人!局長強調過,樊絕不能離開這裡……”
“監獄的鎮魔石被盜,”燕止瞥他一眼,“縛魔鍊很快就會失效,把他留在這裡,你覺得能困得住他多久?”
“這……那我和局長請示一下……”
燕止突然停住腳步看向張副局:“除了我,沒人能困住他。”
樊絕在旁邊配合地“哇哦”一聲,看向燕止:“看來想要逃走,隻要殺了你就夠了。”
燕止仍舊沒理他,隻是繼續道:“或者也可以由你來看管他,張玺。”
樊絕盯了盯張玺,十分客觀地說:“這個?我五分鐘就能解決。”
“……不不不不不,”張玺連連擺手,十分卑微地彎腰請走兩位大佛,“還是由您來看住他吧……”
燕止三言兩語解決張玺,牽着樊絕離開這裡。
就當所有人都要松一口氣的時候,燕止突然又偏了一下頭,看向角落的馮獄長。
馮獄長:“!”
“馮玄邪,玩忽職守,推卸責任,對審判官出言不遜,數罪并罰,張玺,按律處置。”
馮獄長渾身冷汗直冒,妄圖上前辯解:“大人!我……”我什麼時候對您出言不遜了?
張玺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把他拖到一旁:“行了你,别說了,我都怕你等會兒罪名再加一個,老實挨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