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晖哥之事查出,祈瑱已有數月未進攬霞閣。
此番再來,便覺得院中情形與之前已是截然不同。
丫頭婆子們皆屏聲斂氣,舉手投足間皆是小心翼翼。院子無人敢大聲喧嘩,明明仆婦衆多,卻滿院荒涼寂廖。
之前他每日回來,丫頭婆子們皆是言笑晏晏,面帶歡顔。
屋内幔帳華美,薰香清幽。兩個孩子的呀呀語聲,還有奶娘婢女們柔聲輕哄。處處溫馨,處處恬甯。讓人一進來便覺舒适安詳。
便是從前對李珠芳隻有三分情意,在她溫柔小意貼心伺候之下,也成了十分。
然而,便是這樣溫柔賢淑的女人,背地裡卻有那樣狠辣的心腸。
祈瑱不讨厭女人有心機,但他實在不喜歡自己身邊有這樣愚蠢又狠毒的女人。
進了屋,見李珠芳那副又驚又喜的臉龐,祈瑱心中沒有一絲波動。
不去理李珠芳幽怨含情的眼神,祈瑱直截了當問她:“前日母親叫人去找程氏的麻煩,可是你在背後挑唆的?”
李珠芳暗地裡尋方媽媽的事情,又豈能瞞得過祈瑱。本以為李珠芳吃了回教訓,該學乖覺了,不想還是不安份。若無方媽媽與劉媽媽二人挑唆,裴夫人又哪裡想到那樣惡毒的主意?
裴夫人他動不得,兩個婆子卻必得要處置。李珠芳,也需得再敲打一遍,省得他不在家的時候,又生是非。
李珠芳已是許久不曾見到過祈瑱。
祈瑱這些日子非但再沒進過她的院子,便是偶爾在裴夫人處遇到,祈瑱也是眼風都不曾給她一個。
不想祈瑱這回一來,别的不管,就先質問她程氏遇匪之事。
李珠芳心中酸楚,面色哀戚,拭着淚道:“我這幾日一直在屋裡照顧晟哥兒。他身體才好,最離不得人,我哪有功夫管外頭的事!再說,我這院子裡的人才被你換過,有個什麼動靜,難道能瞞得過侯爺你麼?”
随即又哭道:“我知道,因着晖哥兒的事你惱我。我自己做錯事,害了晖哥兒,怨不得别人。我甯可得病去了的人是我。便是要我給晖哥兒償命我也心甘情願,隻求你以後善待晟哥兒……”
祈瑱看她匍匐委頓在地,哭得梨花帶雨,好生凄慘可憐。昔日的情份浮上心頭,可旋即又被晖哥兒的臉龐蓋住。
自己終究是錯了,他想。
妾就隻是妾,隻是侍奉他的仆婢罷了。他既然答應了李珠芳做妾,就不應該再給她期待,讓她暗生妄念,滋長野心,最終害人不成反害己。
本來妻就不成妻,如今妾再不像妾,隻會讓内宅不甯,這不是旺家之像。既然他的正妻已不可能履行職責,那麼妾室,必得安分守己才是。
晖哥的事情,他已處置過李珠芳與李家,便到此為止。但也需得教李珠芳知道規矩,以後再不能恣意行事。
祈瑱忽然莫名想起程嘉束,想起她當日知道彥哥染病時的果決手段,還有後面因晖哥夭折,她力主查證時的堅毅,心中升起一絲奇怪的感覺。
倘若他們夫妻不是這般情形下的結合,倘若程嘉束是他名正言順的妻子,這府裡,是不是便不會有這麼多亂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