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車輿大得像間屋子,外頭裡頭皆金光閃閃好生貴氣,在裡面坐的人卻覺四平八穩如履平地,車輿還是由四隻饕餮所駕,看起來威風八面,風光無限。
其實我坐在裡頭心裡很不是滋味,林歸硯每次都這樣,知道白澤并不喜歡這些浮華表面的玩意兒,卻是怎麼浮誇怎麼來,他自己喜貴厭貪不說,卻還要他人跟着一起受累,便像是故意要在白澤面前顯擺芙蓉城的華貴。
好在白澤并不在乎這些,從來隻當沒看見,但我也奇怪以他這般乖張脾性,怎麼就能受得了林歸硯這樣的存心捉弄。
車中就我與白澤兩人,我坐得越久越覺心中不快,還是忍不住問白澤:“林歸硯手中可有你什麼把柄?”
白澤本在閉目小憩,聽之也未睜眼,卻回我:“為何這樣想?”
“不然他每次這樣大張旗鼓地折辱你,你明明不喜歡,卻為什麼什麼也不說。”
“他不過是喜歡這些東西,個性還張揚了些,并沒有要折辱我。”
我撥着頭頂的琉璃穗子,不屑道:“林歸硯好色自大,喜愛斂财,用度又無節制,你們神仙就不管管?”
“這是他個性使然,并不是什麼過錯,再來這芙蓉城他管得挺好,你以為神仙都這麼空愛管别人閑事?”
我也是好心,他卻不知感恩,我自覺沒趣,扒在窗口看外頭風景。
白澤平時明明即清傲又小氣,跑來了芙蓉城卻變得溫和好說話起來,也不知是什麼毛病。
好在他與林歸硯不過是棋友,一年就見這麼一回,他來芙蓉城也與去帝京一樣是職責使然,不然以林歸硯那種性情,我真怕白澤與他交友會變成他那個樣子,這樣相比,東彌可算是讓我放心不少,至少東彌不過嘴上滑溜些,為人還是靠得住的。
不過,想來白澤這人自識過高,也不會輕易被人影響,也許隻是我思慮過度。
芙蓉城确實繁華,與帝京的繁華比起來更為妖冶些,街上行路的都是各色妖魔精怪,有人形的也有妖形的,還常常可見人身動物腦袋的精怪在街上叫賣,但這座城中雖有妖魔卻很太平,林歸硯管得很好。
我們的車輿一路行去,街上的妖魔精怪紛紛止步行禮。
二月初八這個日子是住在芙蓉城的妖魔精怪都知曉的,是白澤神君路經芙蓉城的日子。
我看芙蓉城臨街所種的那些芙蓉花今年居然開出了花來,突然有些興奮起來:“白澤,你看,芙蓉花開了。”
白澤終于睜了眼,朝外看了看。
我來芙蓉城的第十三個年頭,城裡的芙蓉花終于開了。
白澤的冊子裡寫,人間的芙蓉八月開花,但芙蓉城中的芙蓉日日花開不敗,城中三月下芙蓉花雨,但花蓉死後芙蓉城中的芙蓉再未開過,城中三月也再無芙蓉花雨。
花蓉是芙蓉花仙,也是林歸硯的妻子。
從前我看冊子裡寫的就想看一看芙蓉花雨,想那景色定是極美的,但冊子裡也寫芙蓉花雨已是看不見的了。
故而如今我看那芙蓉花開,自然是十分開心的。
“今次我是不是可以看到芙蓉花雨了?”
白澤已然又閉了眼,并沒有要回答我的意思,空留我一人在窗前格外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