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我便也不願再與父親争辯什麼,攤了攤手示意他們随意。
父親錯以為我認了命,不再說什麼,唯有阿甯還想要勸解我:“姐姐,這也不是什麼壞事,全族那麼多好兒郎,姐姐一定能找到心儀之人。”
我打趣她:“你倒也不着急?難道阿甯的未來夫婿已經選好了,你倒指給我看看,我好避開些。”
她有些害羞:“姐姐說什麼呢。”
她雖這麼說,眼睛卻忍不住瞟到别處,我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正瞧見坐在父親邊上的一位绯衣公子,那人膚白細眼,長得如凡間那些消瘦的書生一般沒什麼特色。
我若沒記錯,他就是方才未對我行拜禮之人。
可巧他正好也側頭瞧見我,便展笑向我點頭示好。
那笑容讓我覺不出滋味,好生古怪,又說不出哪裡古怪。
“那位莫不是叫妹妹仰慕的顧先生?”
她小聲佯嗔道:“姐姐!說什麼仰慕——”
“皮相也就一般,妹妹的眼光還需長進些。”
“看人怎可隻看皮相——”
“還說沒仰慕人家。”
她被我說得不敢接話。
我又轉頭去看那位顧先生,縱然他儀态端正,于凡人中算得上乘,但想我認識的神仙雖不多,卻也是長過眼的,這位雖說是仙人卻沒有仙人之恣,一個四處雲遊的散仙,怎得連點仙氣也不沾。
雖然我也不知何為仙氣,但腦子裡就有那些個印象,仙人之恣,必然是第一眼看去就卓然不同,仿若有生人勿近之感,又有憐惜衆生之态,心中之敬畏仍猶然而生。
比如說某位神仙便是如此,比起他來,又或是東彌他們,此人隻能說太過平平無其。
宴席頗是無趣,食物也不怎麼好吃,吾族的食物一向寡味,有些人例如我父親甚至不食肉糜,千方百計地想要過神仙日子,隻可惜吾族人不吃喝一樣會死,并不能像神一般喝個仙露就頤養千年。
我突然想念白澤做的小蔥拌豆腐、素丸子,甚至是白面饅頭。一樣是做素食,白澤卻能把素食做出肉味,其才幹真是絕妙。
想到這裡我便早早離席,帶着百裡仲斐和柳邑去了自己殿中的火房,又問柳邑可會下廚,這丫頭居然對我搖了搖頭,便隻得讓她去隔壁燒洗澡水。
我殿中雖有火房,但因為殿中常年無人居住,原本就沒配什麼廚子,我回來時,他們倒是會派幾個廚子過來做我的吃食,但今晚殿中的廚子顯然都被遣去宴席幫廚了。
火房中無人,我左右尋了一番,尋到些面粉和雞子,想和面做個湯餅吃。
可我看了它們半天,發現自己居然不會和面。
我轉頭看了眼靠在梁柱上的百裡仲斐,猶豫道:“你可會和面?”
他挑了挑眉:“家主這是想讓我做給你吃?”
我笑容一展:“若你還有這手藝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他立刻閉上眼,顯然不想理睬我。
大丈夫能屈能伸,何況我不是,再來世界諸事,生死為重,溫保為大,我不建議為自己的肚子服一服軟,于是我學着書中那些小女子那般楚楚可憐道:“席上東西何其難吃,你方才也見我食不下咽了,可現下我是真餓了,奈何啊,奈何我白生了這雙手,竟然不能做點吃的給自己果腹,我看那邊還有些蘿蔔,我拿來啃一啃算了。”
他依然屹立不動,我拾起那根白蘿蔔,也沒有要啃的意思,又歎道:“此時,我便想起那個我很會做飯的朋友。”
“朋友?”
“是啊,我有個很會做飯的朋友,他做的東西簡直是世間極品,不不不,必然是六界獨一份無人能極的美味。”
他睜開了眼,看着我問:“這麼好吃?你去過其它五界麼?”
“無妨,反正在我心中他做的東西便是六界中最美味。”
我在白蘿蔔上撒了點糖:“我就當這蘿蔔是他做的,一定就能好吃許多了。”
說罷我便要咬上一口,卻被他從嘴前抽走。
他皺着眉頭,嫌棄道:“若你不想一嘴土味,至少也要曉得去洗一洗。”
我見他開始淨手,立馬溜須拍馬了一番:“我想你應是會作飯的,今晚你也不是沒吃嗎?你看你一次就可以讓兩個人不至于餓肚子,多好。”
“出去。”
百裡仲斐的脾氣雖然不好,但就我這幾天的觀察來看,他就是個吃軟不吃硬,嘴硬心軟的主。
我笑呵呵地退出來,正好瞧見柳邑鬼鬼祟祟地躲在門廊下偷窺,我扯着噪子喊:“柳邑要不要一起吃點?”
可小丫頭吓得急忙給我作了一輯,轉頭慌不擇路地跑了。
我那妹妹呵,還是和從前一樣對我的事情尤為上心。
沒想到百裡仲斐作為一個劍客,卻是個極其考究的人,一碗果腹的湯餅,就碗中配的那幾根青葉都能被他挽成花的模樣,怪不得讓我在外頭等了那麼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