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淩道:“姝姗不懂事,微臣自會帶回家管教,不勞娘娘費心。”
“淩兒!”太後橫眉冷對,“你是覺得我會害她嗎?”
“微臣不敢。”宗淩緩緩道,“隻是微臣之家事,就無需娘娘插手了。”
一句家事,擲地有聲,直接劃清界限。
“定遠侯,太後娘娘是一片好心!你别——”
“罷了罷了!”太後抵住額頭。
面前這個姿容明媚的少女,依稀與另一張臉重合。
就在前幾日,她在皇宮别院撞見一名柔弱的少女,聽說是皇帝養在這裡的。
此刻一看,竟與這個柳姝姗長得一模一樣。
皇帝與淩兒之間,已大不如前,她一直試圖改善。
隻是——
“哀家老了,管不了你們。”太後緩緩閉上雙目。
一旁的女使攙扶住太後的手腕,“娘娘頭疾犯了,要回宮修養。”
太後不再說一句話,她背脊微彎,轉身離開這裡。
中年婦人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宗淩垂眸望向身側的女人,冷冰冰道:“說了讓你規矩點。”
崔秀萱咬唇,滿臉羞怯地撲進他懷裡,“夫君,你剛才好英勇,我好喜歡哦!”
“……”
這就英勇了,這女人是多沒見過世面?
宗淩把手搭在她的肩頭,警告道:“喂,别在外面對我摟摟抱抱的。”
崔秀萱就像沒聽見,緊緊貼着他,像棉花擠壓他的胸肌,又軟又香。
她的小臉埋在他的胸口,濃密柔軟的頭發抓撓他的脖頸,呼吸是濕熱的,噴灑在他裸露的肌膚上,一陣酥麻。
宗淩頓了頓,抿唇,又壓低聲音叫了一句,“你聽見沒有?”
“哈哈哈,宗卿,你們夫妻倆感情挺好。”
耳邊突然傳來一道溫暖和煦的男聲。
二人扭頭看去,皇帝不知站到他們身邊多久了,笑吟吟道:“看來傳聞也不可盡信啊。”
“陛下。”
皇帝一把攬住宗淩的肩膀,“你可否聞到城北花間巷的酒香?我們今夜逃出去小酌一杯,到了清晨就去草場蹴鞠一場,你看如何?”
宗淩冷笑:“這些話,仔細别讓秦書雪聽見。”
秦書雪正是當今皇後。
當年在大街上撒歡的小宗淩,以及還是儲君的李從南,偶遇偷跑出府的秦家三姑娘。
三個人就這麼玩鬧了幾年,再後來,秦書雪嫁入了東宮,成為太子妃。
皇帝哈哈大笑,“你怕老婆啊?”
宗淩:“......”
崔秀萱站在二人身旁,冷風往她臉上吹,似乎結了一層冰霜,她一動不敢動。
她是皇室培養的刺客,利用假身份潛伏在宗淩身側,随時取他性命。
而此刻,她的主人假裝不認識她,在與她的刺殺對象歡聲笑語,兄弟情深。
而她還要想辦法,暗地裡見皇帝一面,拿到解藥。
皇帝道:“怎麼,是不是婚後懂了女人香?此前朕賜你絕色美人,你通通推拒,後悔了吧?”
宗淩懶懶道:“微臣從不後悔任何事。”
這時,崔秀萱上前一步,為宗淩扣緊披風,柔聲道:“别着涼了。”
皇帝的視線終于落在她的身上,一秒鐘就移開,漫不經心道:“這麼個大美人,你可得珍惜啊。”
君臣二人站在長廊裡閑聊,談話間無不親昵。
“北方戰事吃緊,大都督郭治送回的戰報裡,說是北部出了個軍事奇才,用兵詭異,防不勝防,我朝已損失五千兵力,哼!”皇帝甩袖,負手而立。
宗淩道:“郭治是保守派,用兵容易畏手畏腳,對上這種年輕氣盛的少年,恐怕是節節敗退。”
皇帝道:“他比不上你。若是你去,這場仗豈會拖上整整半年?”
宗淩不置可否,隻說了幾個晦澀的兵法專用名稱。
皇帝頻頻點頭,一臉欣賞道:“比起他,朕更屬意你去。”
宗淩道:“若能為陛下排憂解難,是臣的榮幸。”
這話點到為止,二人都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皇帝的唇角勾起一抹微弧,目光落在眼前的二人身上。
女人嬌媚動人,親熱地倚靠着宗淩。
而皇帝卻了解宗淩的冷漠與傲慢,哪裡會在大庭廣衆之下做出這等膩歪之事的人?
此刻不知是沒注意或是别的,居然沒有推開她。
“好了,朕不打擾你們夫妻二人,朕回永安宮歇息一會兒。”
皇帝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眼前,崔秀萱一言不發,站在宗淩身側,仰頭繼續看煙花。
她心如鼓噪,韓顔到底在哪,她連個影子都沒找到,莫非今日沒有在宮中嗎?
這時,一同參加宮宴的柳父突然出現不遠處,朝崔秀萱招了招手。
崔秀萱扭頭對宗淩道:“侯爺,我去尋我父親,一會兒就回來。”
宗淩颔首。
她行至柳父面前,“爹~”
柳父一言不發,把她往一處偏僻之所引。
道路愈發昏黑,樹影婆娑,如鬼影張牙舞爪。
崔秀萱似有所感,摸了摸袖口裡的賬本,“是誰派你來的,韓顔嗎?”
柳父抿唇,二人很快來到一處荒涼的冷宮面前。
他回頭看向崔秀萱,緩緩道:“不,是陛下要見你。”
崔秀萱呼吸一窒,掌心溢出冷汗。
冷宮之内,隐約閃爍着微弱光華。往裡走去,鼻端鑽入一股陰濕的發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