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沈時溪出門采買,軍營所在的地方是比較荒僻的,自從昨夜開始,裴玄朗就不限制她的行動了。
她走到臨近小鎮上,這裡的風光依舊,街上人來人往,吆喝聲不斷,唯一入她眼的是一間牆壁松垮的破廟,她曾在這裡讨了兩天飯。
其實她是有地方可去,不用讨飯的,但是她擔心自己患瘟疫,隻是症狀沒有出現,就不敢去找别人。
不知不覺中她走進了那間破廟,她和裴玄朗初見的地方,原來的幾個小叫花子都還在,見着她來了,紛紛跑出門來。
“姐姐,姐姐,我們還以為你出事了,你沒事兒吧?千萬不要被當成軍妓了,我們聽說,聽說最近抓得可嚴了,隔壁街上賣發簪的李老頭,他家姑娘就被抓了,一點消息也沒打聽到,整日以淚洗面,老可憐了。”
眼前這個小女娃叫嘉敏,堪堪長到沈時溪的腰部,小姑娘身上髒兮兮,剩餘兩個女孩一個叫紅玉,一個叫綠茵,身上也都不大幹淨,可見這幾天她們并不好過。
“你們放心好了,我現在沒事,你們也要小心一點,他們簡直瘋了,泉州是容不下我們女兒家了,你們把自己弄糙一點,裝男孩,聽明白了嗎?”
嘉敏點點頭,搖晃着小腦袋,沈時溪幫這些姑娘擦幹淨臉。
“稍後我找人來帶你們離開,對了,你們待在這兒的時間比我長,我問你們一件事,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們為什麼這麼瘋狂,女子地位不及男子,但是,其他州郡并未如此……”
嘉敏捂住沈時溪的嘴巴,葡萄般大的眼睛轉一圈,她提着褲子環顧四周,給旁兩個姑娘使了一個眼神,那兩人把大門緊閉着,幾人聚在一起。
“姐姐,這話可不能亂說哦。”
沈時溪溫柔地撫摸着她的腦袋,說道:
“就告訴我吧,你知道嗎,來泉州的裴将軍是我的未婚夫,他不會害我的。”
她倒退半步,捂住嘴巴,眼珠子瞪得圓圓的。
“裴玄朗,你未婚夫!”
那個冷面殺神!
沈時溪蹲了下來神色有些落寞。
“很快應該就不是了,嘉敏你們先等一段時間,我會找人救你們走的。”
她摸摸女孩的臉。
嘉敏搖搖頭,緊握她的手腕,緊張兮兮地說:
“姐姐你還是趕緊走,我覺得這姓裴的也不可靠,我聽說,他還是定王的朋友,兩個人是忘年交,定王是什麼人,家中常豢養妓女,很多無辜女子都是被王府搶去的,你想想蛇鼠一窩的道理,真到了危機時刻,親爹娘都不可靠!”
這話有些道理,沈時溪原先也是這麼打算的,隻是一沒機會跑,今日算得上一個絕佳的機會,但是裴玄朗可不要吃素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會再考慮一下,隻是你們,你們都這麼小,這樣,你們跟我去一個地方,有人可以收留你們的!”
沈時溪看向另外兩個姑娘,綠玉是個活潑的,正要開口,嘉敏上前搶先說了出來。
“不必,不用麻煩了,我們之前聯系上親人了,隻需再等兩日就成。”
三個小姑娘面面相觑,似乎有秘密不方便相告,沈時溪與她們相處也不過半日而已,熟人是算不上。
“好了,我知道了謝謝你們三個,稍後我派人來給你們換件衣服,清洗一下,總是這樣也會生病的。”
“不不不,我們這樣安全,就不浪費姐姐你的好意了,我們,我們得去乞讨了,不然沒飯吃了,小紅小綠,我們走。”
三個女孩步伐穩健地離開,沈時溪盯着她們的背影出神。
這三人絕對不是簡單的人物。
*
鎮上陳記米店門口,沈時溪依照她娘留給她的密信找到的,其實娘親這些年一直學着做一個商人婦。
紀琳原是武将出身,思想卻是極為保守的,嫁給沈濤也一直做着相夫教子的事,也做着自己過去最讨厭的事,而且把這些經營得極好,不過讓沈時溪不解的是,這些鋪子,父親幾乎都是不知道的。
依照她娘的性格,不大可能會瞞着父親,難道說母親的商業版圖已經大大超過父親了?
手指在紙張上遊動,沈時溪算了算,這條街上的酒館、客棧、米店,大半都是她娘的産業。
“我娘真了不起啊,那麼厲害,可惜嫁我爹了。”
她一直駐足在此,打了半天的腹稿才準備進門,腳一踏進去,見着一個胡須花白,身材清瘦的老者,那人正在撥弄這算盤珠子,額頭滴落幾顆大汗。
“掌櫃的,我……”
她從懷裡取出了娘親給自己的玉佩,娘說了,這個對她有大用的。
吳勇擡起頭來,摸摸自己的眼鏡,眯着眼走了出來。
“小姑娘……”
他這才注意到這枚藍色的和田玉佩,邊角有一點破損,“你,你,小姐,老奴見過小姐。”
這人說完就要下跪,沈時溪急忙按着他的胳膊。
“别,大叔,這樣折壽,我,我有事找你幫忙,看在娘親的份上你可以幫幫我嗎?”
吳勇連連點頭,紀琳對他恩重如山,她的女兒,他自然會認真對待。
“小姐,你,你怎麼跑到這兒來了,這裡可不安全,你,你一介弱女子,這樣,我,我派人送你進京,去找,不對,太遠,太遠了,去找你舅舅,他可以保護好你的,好!就這麼辦。”
他自言自語就打算為她做了決定,沈時溪說道:
“停停停,我暫時不想離開,我想,我想解決這裡的事情再離開,吳叔你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忙?”
這時候走,裴玄朗追過來的話一定會牽連吳叔的,逃跑之事她得徐徐圖之。
“哦,那小姐,您到此有何貴幹?”
“吳叔,我們定安王府和靖遠侯府是世交,我與侯府公子有婚約,如今,他的軍隊駐紮在不遠處,我想你能幫幫忙,朝廷糧草暫時到不了。”
臨走前她還想幫裴玄朗一把。
吳勇笑道:
“小姐何必跟老奴客氣,夫人當年上我一口飯吃,還讓我做了掌櫃,您有吩咐,我豈敢違抗,這些都是小事,其實附近州郡,還有幾家鋪子我們都可幫忙。”
這整整一條街都相當于靖遠侯府的家業,吳勇隻認定紀琳這一個主子,沈濤之流他是不認的。
沈時溪立即開了笑口:
“謝謝吳叔,等我進京,一定向外祖父引見你。”
“小人偏安一隅,很安心,小姐平安喜樂就是我最大的福分了,我這就遣人去辦,小姐你還有什麼指示嗎?”
他恭恭敬敬地問道。
沈時溪說道:
“現在倒是沒别的了,就麻煩你了,你要多做準備!對了,以舅舅的名義送去,千萬不要暴露我。我還聽說,過幾日舅舅從此處路過,要上京來着,到時,我與他一道不就沒問題了嗎?你也可以安心了。”
這些都是她胡亂說的,她舅舅如今任職何處她也不知道,小時候隻見過一面罷了。
“這倒未曾聽說,小姐千萬不要道聽途說,糧可送,我這就命人送你啟程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