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洛寒伸出顫抖着的手,輕輕地将這幅畫拿起來。
目光從一個邊角慢慢轉移到另一個邊角。
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不停地從她的眼眶滑落,落到畫卷上,上面的鳥兒身形變得模糊。
她的心口也随着抽痛起來,仿佛被尖刀的刀口刮弄,血肉都攪和在一起。
嘴角泛起一絲淡淡的紅色,一旁的蕭泓丞見狀,焦急地喊道:
“娘!你,你不要再看了!”
他試圖伸手去奪那幅畫卷,卻被蘇洛寒敏捷地側身躲開。
她避開蕭泓丞,一步一步走向郭玥婷。
“這畫......是你畫的嗎?真是有心了,隻是......”
聲音哽咽,脫口而出的每一個字眼都歪歪扭扭的。
郭玥婷笑道:“不是我畫的,這是我的徒兒,沈清筠——威甯伯府庶出的三小姐所作。”
她順勢上前一步,眼神堅定毫無懼意。
反倒是蘇洛寒,身子略彎。
“什麼!”
她身體猛地一顫,緊緊地捏住手中的畫卷,目光死死地盯着那隻鳳凰華麗的羽毛後面。
那裡,隐藏着一道極不顯眼的傷疤,而她剛才一眼就看到了它。
郭玥婷作這樣的畫不算稀奇,可,若是别人所作就有點匪夷所思了。
她的目光又落在蕭泓丞身上,似乎想要從他那裡得到一個确切的答案。
蕭泓丞微微颔首,說道:“的确是她所作,我原本隻是出于好奇,但沒想到,她竟然如此出色。”
說完,他的雙頰不禁泛起一絲淡淡的紅暈。
“出色?那你也在場嗎?”
她的語氣中帶着一絲訝異,唇抿得泛白。
蕭泓丞略微低下頭,低沉的嗓音支支吾吾地跳出口來:
“我……當時的情況身不由己……有人提議要結金蘭之交,可我又怎能甘心屈居于他人之下呢?于是就有了這場比試、比畫。可惜,最終我還是輸了,輸給了沈三。”
眼神中諸多無奈與不幹,他堂堂太子,怎能與女子結拜,可木已成舟,無可狡辯。
蘇洛寒頓覺如遭雷劈。
“什麼?金蘭?你還不甘居人下,你做了那庶女的‘妹妹’了!”
說罷,氣血翻湧,臉漲紅得不行。
蕭泓丞解釋道:
“我,我不是情勢所逼,母親,我不是故意要做這些事情的,還有,我,我還拜了郭先生為師,宮中畫師都看見了。”
為免等會兒又挨罵,他提前說了。
蘇洛寒嘴角扯了扯,這才明白其中的名堂。
這混小子去試那沈家庶女,然後被這兩師徒輪番玩了個遍。
“你是個能幹的。”
“娘——”
他模樣可憐兮兮的。
“你,得了,對這個沈清筠你到底怎麼想的,做你姐姐也太不像話了!”
蘇洛寒道。
“我,我,她還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其實,其實兒子全憑父皇……母後做主也就是了。”
此話一出,她的臉色黑得更難看了。
“你可真是夠厲害的……”
她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處置這個放浪形骸的兒子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旁郭玥婷終于忍不住開了口:
“娘娘啊,請您聽我一言!我此次前來,是為洛河州,據我所知,瓊山書院竟無一位女夫子,玥婷昔日留下的夫子竟,竟都一一離去,此事還不是最嚴重的,聽說,聽說……瓊山書院已經不收女學生了!瓊山書院可是第一所男女同堂讀書的書院,我……我想……”
蘇洛寒面無表情地打斷她的話:
“你想讓沈三前去?”
蘇洛寒再次審視着這幅畫,露出一臉的無奈,輕聲道:
“玥婷啊,我理解你的心情,我又何嘗不懂呢?就像這幅畫一樣,我也有着許多的難處和限制,實在是無能為力。”
蕭泓丞突然開口:
“娘,我可以,我可以幫忙。”
“你?湊什麼熱鬧。”
她一把推開他,力度不算輕。
“母後,兒臣也舉薦沈三姑娘,今日我才認識她,見識到她的本事,她去再适合不過了,更何況,我和她,不是已經?”
蕭泓丞臉色一紅,蘇洛寒一個嚴厲的眼神甩過去,他就不敢多言了。
她眉頭緊皺又看向郭玥婷。
“你怎麼想的?”
“玥婷的話已經足夠清楚,求娘娘成全。”
郭玥婷掀開自己的裙擺,突然下跪,聲音不算小。
“娘娘,筠兒向來知曉分寸。今夜筠兒榮獲桂冠,想必明日便會傳遍整個京城。小女子鬥膽懇請娘娘能夠網開一面,允許她離開宮廷,到宮外接受封賞,進入瓊山書院擔任要職。”
蘇洛寒冷笑一聲,回應道:“你這哪裡是鬥膽啊,簡直就是把膽子都快抖破了!”
緊接着,郭玥婷繼續說道:
“沈氏之女該去,也隻有沈清筠前去才可當此大任……”
話還未說完,她附耳過去,說道:
“娘娘,洛河州白家,原是土匪之身,來日必定大動幹戈,此番正是你用沈清筠的時候,她去就一定可以牽制白家。這個女兒就算你再不喜,好歹留她一條性命,若她得以平安歸來,懇求娘娘放她一條生路。”
聽到這裡,蘇落寒沉思片刻後回答道:“她有什麼魔力,讓你這樣為她說話?”
“當初是因為娘娘才收她為徒,教她立足之本,能畫出這樣的畫,難道還不夠嗎?”
郭玥婷将畫拿回,兩人就這麼相持不下最後是蘇洛寒率先洩氣。
“好了,我答應你,破格提拔沈清筠。”
“多謝娘娘,這孩子一定不負衆望。”
郭玥婷說道。
旁邊的蕭泓丞聽到這話,趕忙開口道:“母後,孩兒認為自己應當一同前去。”
蘇洛寒的臉色變得愈發凝重,她看着蕭泓丞,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