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清英,就目視着自家殿下逐漸變得氣憤填膺的臉。
本來應該是覺着心裡大石稍微落下的心境,現下卻變得略微複雜。
随即清英也強迫自己把那些念頭暫時排出腦海。
隻把目光遙遙地投向前邊被陳伯遠遠帶過來的影兒上,跟如臨大敵似的,對落蘇提示了一道:“殿下,李公子來了。”
“……”
于是,這給李俞承帶來的最直觀感受。
就是他在一靠近落蘇的時候,就發現今天的三公主氣性挺大。
不再是之前的高高在上不可一世,而是真的在對自己橫眉冷對。
李俞承一時有些不知道今兒來的是不是時候,但還是一步朝前邁了過去,掀袍一個頭磕在了地上:“微臣拜見三公主。”
可今天的三公主不知吃了什麼炸藥,在聽見他的問好後,隻是冷冷地哼了一聲,并未叫他起身。
李俞承隻得回憶自己是否在哪裡得罪了三公主。
可回想了一圈,還是沒覺出自己有哪點做得不好,隻能回憶着他大半個月前跟落蘇的交談,埋着頭試探着說:“臣在玉翠坊新發現了一妙人,三公主可願見見?”
落蘇就聽着那連續的聽不懂的名詞、信息朝她砸下來。
落蘇剛要偏頭問清英,清英就先一步地在她耳邊小聲在解釋道:“之前李公子時常給你送些跟謝公子長得有相像的美人。”
落蘇嘴角抽了兩下:……敢情我同這李公子也是一丘之貉啊。
但清英卻像知道她所想一般,快速地悄聲否定道:“不,殿下跟他不一樣。”
表情之肯定,言語之堅定。
讓落蘇那還沒來得及多飄散一秒的想法,就在清英真摯的面容下退散,落蘇悄咪咪小聲回應了清英一句:“也是。”
說完這句後,落蘇就俯視着地上還跪着的李俞承。
語氣又方才恢複了方才的冷冽:“不必,誰知道你是何居心。”
這話讓李俞承的眉心,一下都跳動了兩下。
他很快又是一個頭重新砸在地上:“三公主說哪裡的話,微臣哪裡有這膽子啊……”語氣裡滿是惶恐,跟吓破了膽子似的。
落蘇向來不擅長應對這種事,也怕這人随便喊兩句求饒,她就真的動了恻隐之心。
落蘇隻得回憶着那人還沒走過來時,清英給她簡單說的那幾句話。
比如這李俞承仗着自己是戶部尚書的孫子,而家中也有父輩入朝侍奉女皇,這皇城中那叫個橫行霸道。凡是平民百姓,見着他莫不繞道。
欺男霸女隻是平常事,打死屋中仆役也是常有發生。
偏生他還是李尚書這一脈僅有的倆孫子之一,李尚書縱有心管教,但奈何他孫子就往地上一躺,喊:“祖父要打死孫子啦!”把向來名聲極好的李尚書,都給氣得丢下了荊條。
從此這李俞承就成了皇城中無人可管的存在。
女皇憐李尚書膝下僅有倆孩孫,再加上這李俞承雖然混賬,但也未涉及國之根本,甚至很多時候都未鬧及明面,便也隻是多斥責。
隻是苦了城中百姓。
死在他手裡的百姓,不知凡幾。
……
落蘇就回憶着這李俞承做的那一系列啪啦垃圾事。
頓時覺得自己又可以狠下心腸,又可以做符合她這個身份的事兒了。
而現在都還跪着、還在說些求饒話的李俞承。
就聽落蘇半天還是未說話,正想再試探性地喊一聲,忽然就聽見落蘇一下冷凝下來的聲線。
“說完了?”落蘇皺着眉頭。
雖是這麼問着,卻根本沒給人接話的機會,直接就道:“來人!李俞承以下犯上,壓下去重打十大闆!”
完全不知道事情怎麼突然就發展到這地步的李俞承,震驚地擡起眼。
卻見三公主,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轉身背對向他。
不等他再多喊幾聲冤枉,樹上跳下的幾個暗衛,就朝他伸出了魔爪。
并且那些個暗衛的動作也很快,眨眼間就堵住了他的嘴巴。
那一刻,李俞承的腦袋裡遲來地冒上個畫面。
曾經的三公主站在高聳的城牆,衣容華貴,目光睥睨:“在這落朝,本宮就是王法。”
……
而另一邊,因為多番事情砸下來,暫時被人忽略掉的沈厭。他就遠遠地立在一旁,注視着李俞承被暗衛拖走。
被拖走前,他倆還對上了視線,他看到了李俞承微微睜大的眼。
沈厭又掃了眼落蘇。
落蘇還是背脊挺直,高擡着頭,背對着李俞承。
模樣。
竟和當年那個讓人給他下點藥的三公主,有了意外的重合。
沈厭忽地笑了一聲,也不知是在笑誰。
良久,他探向了自己的袖間。
一個尖銳的東西,抵住了自己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