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光曉得,那是蹲守在月宮屋脊上的吞獸。
“本君之前交代的,如今可都辦好了?”
“按着以往的慣例,屬下已将先主的畫像龛入閣中,還請殿下移步内閣。”
重光爬在裡面聽得仔細,“先主?難道是長月上神的阿娘?”
她努力催動靈力,想将幻形沖破。
長月自知她在笏中鬧得歡實,便将玉笏放在案上,轉身入了南面閣中。
他長身玉立地站在龛前,伸手掬來三盞酒,敬于先主像前,焚香祭拜。
那吞獸立在簾外欲言又止,長月整饬衣襟,轉身問他:“何事?”
“回上神,天君有急召。”
長月走得匆忙,并未将玉笏戴在身上。
重光在玉笏裡面掙紮了許久,才想起自己的血是可解萬物封印的。
待長月甫一出門,自案上的笏,騰出一縷清煙,重光在霧氣中緩緩現身。
她尤為好奇地走入閣中,待扡簾而入,一眼便落在那副神像上。
“原來是太元聖母,如此說來長月上神便是東華帝君的胞弟了。”
重光俯身揖手,連忙叩拜。
那畫像上的太元聖母十分美貌,看上去長月上神同她有着八九分的神似,行持風度端麗,眉眼之間,天姿絕妙。
殿外那吞獸看到了重光的身影,“是誰在裡面?”
沒等吞獸進來,她揚袖便飛了出去。
*
南天門前閬阙绮麗,清漢薄雲間,披散着丹霞的靈彩。
長月奉诏入三十三天觐見天君,在南天門外,據守神衛并未攔他。
乘此時機,重光故技重施,化作了蝶子撲在長月的袍衫上,從而躲過了守将盤查。
長月穿過南天門前的如意池,一徑來至喜林苑,恰逢遇上天君的兒子,也就是四殿下司珩。
長月解下外衫,一把将袍衫塞進司珩懷中,“四殿下來的巧,那便有勞殿下暫且幫本君收着,待我見過天君再來同殿下讨回。”
他說着,頭也不回,便急忙進了善法堂。
司珩提起他的袍子,展開一看,原來是朝見天君的端服,遂忙在其身後追喊:“你雖是天君義子,此等朔望之期,朝見天君之禮,還是斷不能有所偏失的呀……喂,長月!”
“四殿下别喊了,長月上神一貫如此驕矜妄為。”重光自袍衫内現出身來。
能在三十三天見到滄海島主神親臨,司珩不由吃了一驚,“姜姒?”
因他少時頑劣,聽慣了衆仙口中盛傳之下的神霄九玄神女是怎樣的貌若光耀似皎月,以至于醫術上又是如何的着手成春,慈悲濟世。
他有些懷疑,人人口中稱頌的神女,怎的不愛出來見人?果真如外界盛傳的那般驚為天人嗎?還是浪得虛名,以此來混淆視聽的?
從此一腔底意在心頭,他是存了機巧的心思。
于是,他便托賴其同胞姊妹,也就是如今正在天界中,看管嫏嬛閣的仙娥姜允初,托她延請神女為他診治自己那所謂的宿疾。
當日允初便帶他前去滄海島尋找神女診治。
神女一貫以煙紗遮面,他看得不大便宜,趁神女切脈時,佯裝無心之舉,将那面紗扯下,之後便有了這諸多投契的緣分。
重光忙拉着他躲到喜林苑中最為茂密的一顆娑羅樹下。
她悄聲悄氣地說:“莫要大聲,你是生怕旁人不知是我麼?”
司珩手裡捧握着那件袍衫,情态有些錯愕,“你怎能來天界?如今你逃婚的事情,天君大怒,你父君已奉诏前來,這會恐怕正在受天君斥責呢。”
“我同你長話短說,我如今失了記憶,糊裡糊塗的就被人挖了靈根,現如今我拜在長月坐下奉侍,名喚重光。”
信息太過繁雜,司珩一時不能接受,“可是,姜......”
她叉着腰,“重光!你要改口哦,叫我重光!”
由于臉貼着臉,纖長如黑緞的青絲瀉于白若春雪的頸上,她身上有一種特有的零陵香,鼻息之間聞之傾倒,令人很難忘懷。
司珩的眼眸波光一漾,臉頰上的紅暈之色已悄悄蔓延耳底,“天君賜婚之事你要作何打算?”
“連我自己也看不到這結局,現而今走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你被身份所縛,但凡我有手段不會讓你如此委屈。”
他垂手揉搓着膝上的襕衫,眼神渙散,“不如别做神女了,我去求天君給我們賜婚,你嫁給我,如何?”
重光想了想,嬉皮笑臉地說:“你這個提議很好,不過我年紀尚小,若說嫁人縱觀來看,你倒是很符合良婿的标準。”
“那你是同意了?”
“我若答應了,難道你真有膽子同天君說嗎?”
且不說神女心意如何,如今神女婚嫁,牽涉到天族的安定,倘若肆意強求,動辄天界雷霆乍震,不但惹怒了天君,自己反而成了害人害己的風流公子。
他颔首一笑,“我也是一時沖動,難免看着你有些委屈,心痛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