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華站定後,垂眸看向輪椅上端莊整理衣袍的蕭楚卿,難以置信地歪了歪頭。
他卻也知道他這麼一番确實逾矩,到底是收回了手,放棄了就冒犯蘇意歡來找蕭楚卿不痛快的這件事,點了下頭,轉而直接拐到蕭楚卿身後去。
“我來推測一下啊,新夫人方才入府,與你洞房一夜,最親近之人不過她的夫君你……”
公孫華一手搭在蕭楚卿的肩上,暗暗施力,微妙地頓住了話音,給人以壓迫。
屋内陷入沉默。
蕭楚卿像是忍着什麼,側頭垂眸,盯着公孫華攀上來的手。
氣氛緊張到了極點。
——“诶,二弟也在?”
就在這時,一道清朗的聲音傳入内,打斷了公孫華的施壓。
衆人看向門外,隻見一位穿着月華白窄袖蟒袍的男子,解了大氅,跨入門來。來人眉目清俊,含着柔和笑意,卻不失威嚴,氣宇軒昂,宛若遼闊遠山,蜿蜒連綿。
公孫華一僵,蕭楚卿連忙起身,對來人恭敬行禮,“大殿下。”
公孫朗疾步上前,将蕭楚卿的手扶平,又攙扶着他好生坐下,“楚卿,你大病初醒,不必如此多禮。”
“今日受楚卿邀約來讨一杯前幾日沒喝到的喜酒……怎麼,這是發生什麼了,這般熱鬧?”
公孫朗環視一周,笑容淡淡。
公孫華沒說話。
蕭楚卿低着頭,一副有難言之隐的模樣,不做聲。
湘雲站在方勵身旁,緊張地盯着床上氣息微弱的蘇意歡。
她真是要急死了。
她先前都禀報了,說要請他們來救人。
誰知這些個貴人請來大夫之後,就隻是叫大夫鑒定蘇意歡是不是真的中毒了。
但大夫說了蘇意歡确是中毒沒錯,誰也不說要救。
拉拉扯扯的,這都半天過去了。
她好幾次想出聲提醒,都被方勵拉住。
湘雲知道大宅院裡面的規矩多,怕添了亂,反倒救不了蘇意歡,隻能幹着急。
“能為夫人主持公道的人來了。”
就在這時,方勵突然在湘雲耳邊低語一句。
湘雲茫然看方勵一眼,方勵碰了碰她的肩。
湘雲也管不得了,跪在地上,才堪堪說了兩個字,先前憋着的擔心害怕便催的她話音不穩,哭了起來。
“還請貴人們先救救我家夫人吧,給她解毒吧,怕就是再耽誤下去,夫人……夫人……”
公孫朗聞聲看過來,“中毒?”
有湘雲開了個頭,蕭楚卿連忙回話,“正是。二殿下今日前腳帶人來攀誣我家夫人,後腳我家夫人便中毒昏迷了。”
“攀誣什麼?”公孫朗問話。
公孫華冷冷瞥了蕭楚卿一眼,八面玲珑似他,已然看出蕭楚卿對待公孫朗時,和對待自己時态度的不同,“好一個攀誣,你家夫人欺侮下人,奪人嫁妝,如今不過畏罪自殺,怎的,英國公要颠倒黑白嗎?”
蕭楚卿轉向公孫朗,“還請大殿下明鑒,我家夫人心思單純,萬沒有此等心計。”
蕭楚卿說着,蓋在華袍下的手,用力掐了掐蘇意歡的虎口。
頓時間,蘇意歡猛咳起來,頭往旁邊一歪,吐出一口黑血來。
“——呀!”湘雲見了,連忙從地上爬起來,飛撲到蘇意歡床邊,“這血的顔色……怎麼,怎麼這樣黑了。”
湘雲驚得小臉煞白,回頭看了兩眼她認不得的那些個人,直接忽略字字句句擺明針對蘇意歡的公孫華,朝公孫朗和蕭楚卿磕了兩個頭。
“求求各位大人了,救救夫人吧……”
“夫人快要不行了啊。”
公孫華面上有些不悅,念及公孫朗在此,他卻也不敢太過嚣張的發難,隻能看着公孫朗扶起湘雲,轉而問看,“醫者,能否查探出這是什麼毒?”
大夫早就在研究蘇意歡所中之毒了,現在公孫朗點名叫他答話,他一臉驚慌,“這……此毒罕見,小人,小人醫術不精,實在不知啊……還望公爺和殿下,莫要怪罪。”
“方勵,封府,派人搜查府内各個院落,要是發現有可疑的物品,即刻拿來。”
大夫說完後,蕭楚卿即刻發話。
方勵得令,轉頭出去。
公孫朗不解,“這是何意?”
蕭楚卿拱手回話,“大殿下,微臣夫人出身低微,嫁入我府上後,自家的院子也一并被好賭的父親賣了出去償還賭債,家中貧寒,絕無财力去謀求此等世所罕見的毒藥,想來怕是坑害。至于這位大夫,也是從前在太醫院任職過,後來到了年歲還鄉的醫者,也就是為着我的病,妍君才大費周折将他請來。醫術就算不精,那也是萬千人中的佼佼者了。”
“他都無法得知這是何種毒藥,更何況我夫人一屆小門小戶家的女兒。所以下毒者,一定另有他人。雖說封府的時機是有些晚了,但為了還我夫人清白,此一番折騰是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