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楚卿輕輕拍了兩下她的臉,企圖大聲将她喚醒,“蘇意歡!”
蘇意歡皺起臉來,勉勉強強将眼睛睜開條縫,眨巴眨巴看了眼蕭楚卿,嘴一瞥,委屈的聲音從嗓子眼裡弱弱地擠出來,“蕭楚卿你能不能别對我那麼兇。”
蕭楚卿怔住了,抿着唇不再說話,又擡起另一隻手去碰了碰她的額頭,再碰了碰自己的額頭,這才肯定蘇意歡是發了高熱了。
他捉過蘇意歡的手,即刻給她把起脈來。
今早他看的時候,就發現蘇意歡的身子一片虛弱之象,所以想叫她喝一小碗滋陰的燕窩來養養。
但經由毒藥那件事後,她對他長了不小的戒心,怎麼都不敢領情。
說到底這件事得怪他,話說的狠,又沒攔住她,叫這個傻子拿毒藥當糖丸,壯烈地吃光了一整瓶。
後頭他足費了一瓶多的解藥才給人拉回來,對她身子的損耗自然是不小。
她今日在宮裡沒少吃辛辣的發物,滋補的烏雞湯也是喝了不少,百花釀又是再好不過的上行發散之品。
可是大虛之人,最是受不得大補。
現下再看她的狀況。
虧損的倒是沒全補回來,不過由着虛象沒發出來的病症,倒是因着這一兩點滋補之物,借着她在柴房裡大喇喇躺着吹的風給透出來了。
想到她來求自己幫忙找嫁妝那日,穿一件薄薄的外衣,在冰天雪地裡打了好幾個噴嚏。
想來那時,她便是已經着了風寒了。
蕭楚卿的目光定定落在蘇意歡身上,心中百感交集,隻能着急地朝外頭嚷了一句,“方勵,快些回府。”
“是!”
馬鞭抽着馬身,響亮地打了個卷。
蘇意歡嘴角卻忽而耷拉得更加厲害了,以為那馬鞭的動靜,是蕭楚卿要趕她做出的聲響,推開蕭楚卿的手,雙手雙腳并用地往外頭爬,迷迷糊糊地道:
“我知道了,我不鬧你了。”
“我會離你遠些的。”
不知何故,聽着蘇意歡這番話,蕭楚卿心裡頭竟是有些酸楚,眉心直跳,低聲問了一嘴明知蘇意歡眼下聽不進去也回答不了的問題,
“你到底是喝了多少酒,把自己折騰成這樣。”
蕭楚卿一把将快要歪斜到簾子外頭去的蘇意歡扯回來,讓她在他身邊坐穩,将她的手腕牢牢抓在手裡固定住。
蘇意歡的頭還是穩不住,老是想往蕭楚卿肩上靠。
她此時倒是莫名其妙認出自個身旁的是蕭楚卿了,也将他的話記在了心上,發覺自己總是控制不住自己,有些惱羞成怒了,擡起手哐哐往頭上拍了兩下,
“诶呦,我的天,怎麼老是晃……不許動!”
蕭楚卿看得直皺眉,發現她額頭上的傷口又在呼呼往外滲血,隻好再去抓住蘇意歡另一隻手,省的她把自己打破相了,萬一酒醒不記事,到時候又得到他跟前鬧,
“行了,靠便靠吧。”
“先前将你當棋子喂毒的事說到底也是我不對。”
“不若你現下的身子也不會差成這樣。”
蘇意歡嗯了一聲,像是接受了他的道歉,随即又抿起唇,想了好久,随即才下定決心,
“蕭楚卿,你肯跟我認錯,我是很感動的,既然現在我們之間還算得上心平氣和,那我便很認真跟你說一下,你可不可以别把我想成太壞的人,其實我不要很多的……”
蕭楚卿沒忍住嗆她,“轎辇豪宅,绫羅綢緞,千金萬貫……這些算不得多?”
蘇意歡低下頭,老實道:“那确實是有些多了……不過你肯給,我也不會矜持的。我不是那種視黃金為糞土的清高人士。”
“這點倒是實誠。”蕭楚卿目光挪到她身上,哼笑一下。
“但那是我先前的想法了,我知道你不可能對我那麼大方,也沒必要對我那麼大方,所以我現在就隻想,你能不能把你對别人的好,分一點點給我。”
蕭楚卿的笑意凝滞住,嘴角漸收,認真聽了起來。
“因為我也知道,你對我兇,是因為怕我是來害你的,你才被人害得昏了半年的光景,是該對人有戒心的,這沒有錯,你做的很對,換我是你,我也要像你這般做才對。我都知道的,我都明白的。你娶我是不得已的,你不喜歡我的,沒必要對我好的。”
蘇意歡一字一句認真地講述着她的善解人意,可說到末尾,她咬着唇頓了頓,還是沒忍住哽咽起來,
“可是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難過……”
“我什麼也沒有了。”
因為蕭楚卿把蘇意歡的手箍得很緊,所以她想要擡手擦眼淚都不能夠,隻能低着頭任由眼淚在臉上一路亂淌,又滴在蕭楚卿的手背上。
蕭楚卿第一次覺得眼淚能滾燙得似流動的火一般,若是此刻旁邊有硝石,那也是能夠被點燃的。
他指尖動了動,那晶瑩剔透的火星子便順着他手上的青筋紋路滾落到衣袍上。
“我以前也是有人護着的。”
“我知道那是一種怎樣的感受。”
“所以看着你雖然面上兇巴巴的,卻總是周到地想要護着妍君和母親,我心裡就發酸。”
“我知道要你全然地把我當成是家人,是我無理取鬧了,我不該奢求太多的,所以可不可以請求你對我稍微好那麼一點,就一點點……”
“我也不想那麼怕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