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熙熙攘攘,楚奚彥輕蹙眉頭,默默拉低帽檐,往人潮中隐了隐。
總有一道視線似有若無地落在他身上,跟了他一路。
他暗中加快腳步,又狀似無意一瞥,撞進了一雙陰翳的眸子。
[系統,就是他嗎?]
[是的,宿主。]
[你确定這次能成功?]
[不要質疑系統。]
[你最好是。]
陽光透過層層樹葉撒下,形成一片片光斑,一窩小兔子層層疊疊,沐浴在其中,渾身潔白如雪的毛發,在陽光的照耀下仿佛鍍上了一層銀邊,端是一副歲月靜好的畫卷。
“飒——”兔子們的耳朵瞬時豎起,瞪大紅色的眼睛警惕地探尋四周,随着聲音的臨近,小兔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後腿用力一蹬,瞬間消失在草叢深處,隻留下一片被驚擾的落葉在風中搖曳。
“铮”的一聲,葉片被釘在地上,又是幾箭,濃郁的血色在地面蜿蜒。
持弓的幾人上前仔細探尋草叢,語氣輕松“師弟,這裡的妖獸都被除幹淨了……”
“等等,他們沒有妖丹,隻是普通的兔子!”将眼前的兔子開膛破肚後,沒有找到想要的,幾人不免變了神色,妖獸傷人該殺,可尋常獸類又有何錯?
“師弟,這是何故?”仔細查過所有兔子都不是妖獸後,為首那人直起了身,對師弟一向平和的語調也染上了愠怒。
是師弟說這裡有妖獸,且煞氣極重,最好用往生箭除去魂魄,再刨其肉身,可這哪裡是什麼妖獸?師弟實在是胡鬧。
被質問的人隻是無措地攪了攪手指,眼神無辜,似有淚光閃爍“抱歉,師兄,我感知錯了……我……”
“罷了,你……你近日好好休整吧,是我不顧你的身體同意你出來。”沅曦擡手按了按刺痛的額角,竭力壓下心中的煩悶,因此錯過了眼前人眸中掠過的陰沉。
幾抷泥土落下,染紅的雪白身軀逐漸被掩蓋,兔子被往生箭穿過,肉身也慘不忍睹,蓦然天色大變,遠處有雷聲轟鳴,楚奚彥使勁按了按泥土,将土地按實。
“走罷,下次沒有十足把握,不可莽撞行事。”
“吧嗒”有水滴落下,砸向大地,也扣開了沅曦緊鎖的眉頭,他輕歎了口氣,猶豫一瞬,上前揉了揉楚奚彥垂落的腦袋,又彎腰将他從地上拉起,拂去他身上沾染的灰塵。
“好了,師兄不是怪你,斷魂林中本就隻有你有感知妖獸的能力,是師兄不好,硬要帶着你來。”
“明明是我求着師兄跟來的,師兄為何怪在自己頭上?”一貫清冷的嗓音帶着些沙啞,楚奚彥低着頭,幾縷發絲順着滑下,倒是有幾分像犯錯的小貓。
哪裡見過這樣的師弟?楚奚彥小時候簡直是混世大魔王,上天下地的,被嬌縱的厲害,懂事後才有幾分收斂,明明長得像個玉面小郎君,聲音也如高山流水,但隻有親近的人才知道隐藏在水面下的是隻張牙舞爪的邪惡小貓咪。
沅曦敗下陣來,雙手捧起楚奚彥的小臉蛋,鼻子紅紅的,眼睛也紅紅的,看着好不可憐。“和師兄還分什麼你我?别哭了,要是被師尊和師兄們知道了,我今日可算是進不了宗門。”
臉被沅曦晃來晃去,本來淚水就溢滿了眼眶,這下算是徹底止不住了,如同斷了線的珠子簌簌的往下掉。
這下沅曦是徹底慌了神,他試圖抱抱楚奚彥止住他的淚水,結果被冷酷地推開。
“不要師兄。”似是也覺得羞澀,楚奚彥哽咽着将臉埋在袖子裡不願擡頭,衣袖縱是雲錦所制,被他這麼一通亂擦,嬌嫩的臉頰也染上薄紅。
一陣手忙腳亂,人反而哭的更厲害。沅曦慌忙去看同門,想要同門出個主意,但其他人望天望地就是裝作不知道,得,沒一個靠譜。
于是深夜,宗門外多了一群守夜的人。
“喲,師兄,愛護宗門之心真是感天動地啊,大半夜還來看門,在下佩服佩服。”路過的人又是裝模作樣的作揖,又是嬉皮笑臉的湊上去調侃,最後心滿意足地被數顆石子打走,笑聲走出二裡還能聽到。
被調侃的人心中憋悶,實在不理解明明是師兄惹哭的人,怎麼一群人都要跟着挨罰,可是他敢說嗎?
人家是嫡系,是掌門的弟子,他算哪根蔥,可惡,于是一群人隻能同仇敵忾,周圍的石子都被扔了個幹淨。
不要再裝路過了!誰大晚上不在房間待着,專門跑出來賞月?哪有月亮!
随着嘲諷的增多,他們石頭扔的更勤了,“路過”的人發現他們沒石頭扔了,還好心替他們扔了回去,一時間有來有回。
越來越的人加入了這場戰役,一開始還能友好交流幾句,後來竟是用上了術法,臉上也帶着幾分認真。
眼看守山大陣蠢蠢欲動,遠離戰火在一旁盤腿閉眸的沅曦出聲制止“行了,像什麼樣子,出手的都給我罰抄門規五十遍”不等衆人哀怨,又補了一句“十日後交。”
那晚之後,宗門近大半的人都愁眉苦臉,罰抄門規是不準用法術作弊的,可一遍就是二十萬字啊!
于是乎這幾日同門見面,看到對方也在揉手腕,第一句話就是“你抄完沒?”“沒有,你呢?”“你怎麼也在抄?你那日也去了?”“難道你也?”
看熱鬧的心情是無法抵抗的,加入混戰更是熱鬧非凡。
人境
狂風呼嘯,雷聲轟鳴,可這雨滴卻遲遲沒有落下。
占星台上,巫師手舞足蹈,巫鈴釘釘作響。欽天監主簿擡頭望天,臉上一陣肅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