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在馬上拱拱手道一聲,後會有期。與張超等人策馬而去。
背後的武姓匪首高聲說道:“他日我定去找都頭請罪。”
武松回頭說,道:“恭候佳期。”
武松一路走一路想,清河,陽谷不過是鄰縣,縣城和縣城也不過二百裡地,如果是尋常百姓莫說萬兩白銀,就是百兩也被人擄掠去了。所以極少有商人帶着銀錢出來做生意。有的地方的某樣東西出産的多了,當地消耗不及,就極度便宜,農人雖是豐收但是卻無處可賣。可能這樣東西在别處又是稀少之物,當地價格又極高了。那些敢于冒險的商人,如果成了,就獲得暴利。
滄州有柴大哥,我如果能在陽谷站穩腳跟,如果在兩地各開一個店,如果滄州的商人把錢寄存到柴大官人莊上,給他寫一個憑據,讓他隻帶着憑據來到陽谷,見到憑據,就可以從我這裡給他銀錢。收他百分之十的利錢,他們也是很高興的。如果怕被人造了假的憑據欺騙,可以派人騎快馬提前通知。那樣就萬無一失。如果一千兩就可以收取一百兩的利錢,雇人傳遞消息隻用二兩銀子就夠了。
武松這樣想來心裡覺得有了無限希望,覺得就可以把整個世界納入自己的思維之中。不由臉上有了笑意。
旁邊的張超無意中看武松臉上在笑,不由說道:“武都頭可是在笑那夥山匪?”
武松略一怔,不好把心思全道明,于是說道:“是的,我在想,那夥人,破衣爛衫的,哪裡像什麼強人,不過是些吃不上飯的比一般百姓略強些的人罷了。世道怎麼就到了現在這步田地。”
張超道:“百姓千辛萬苦種出點糧食,打着皇糧國稅的旗号,裡正拿些,縣裡再些,朝廷再拿些。還能有多少,給老百姓留下的還不夠吃飽的,老百姓無法,隻能賣兒賣女,給地主老财當仆人,當小老婆。”
武松戚然道:“我也讀過幾本聖賢寫的書,看到大同世界,人人相扶相助,大家一起種田,有糧大家一起分着吃,你為我蓋屋,我為你織被。是何等幸福的世界,為何越是有點錢的人,越是趁火打劫,越是鄰居遭遇不幸需要錢救急的時候,他有錢不借給他,卻借機買下鄰居的土地,再雇鄰居給他做工,讓鄰居當他的奴仆。自己站在陰涼地裡,買了丫鬟給他扇着扇子,吆五喝六的以工錢做威脅,催命似的催促别人幹活,看到這等樣人,我恨不得一拳将這樣的人打死。”
張超道:“都頭有所不知,以前堯舜之時也是有飯大家吃,有衣大家穿。堯舜手下那些臣子雖然有權力,但那些權力都是主持公道,為民排憂解難的,不是為自己謀取利益的。哪有什麼皇糧國稅,土地都是大家的。大家同心其利斷金,隻要世界上的人同心協力做一件事請,沒有不成功的。但是堯舜聖賢之後,有個矬王,這人原來隻是堯舜手下的一個臣子,這人滿口仁義道德,骨子裡卻是一肚子自私自利。堯舜去世以後,這個矬王因為得位不正,人心不服,都準備要把燈王推翻,矬王就在朝堂上對那些持有權柄的臣子說“你們手裡掌握着判斷是非,生殺予奪的權力,但是你們卻還是和百姓一起勞作,辛苦勞累,堯舜都把你們教育傻了。”衆人都呆了,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矬王收買的一個臣子故意說“啟禀我王,我們看了美貌的女子也是夜不成寐啊,看到殺豬吃肉的時候,也想多分一些啊。你們是不是啊”衆人一看既然有人帶頭說了,就紛紛“嗯嗯,是是”的說出了心裡話,矬王哈哈大笑。說這好辦啊,明日我就宣布土地都是朝廷所有,然後我再把整個王國的土地再分給你們。衆臣驚道“分那麼多土地,我們老婆孩子也種不了啊。”矬王又笑了,何必你們種,土地都成了你們的,那些百姓就沒有地了,他們為了活命,就給你們當奴才了,他們的老婆孩子不都任你們驅使。說完哈哈大笑。衆臣都歡欣鼓舞。第二天就發出王命,天下土地都歸朝廷所有,不聽命者殺無赦。于是有了皇糧國稅。衆位大臣人人都分得了幾萬畝田地,那些失去土地的百姓都給那些臣子們當了奴才。那幫堯舜之臣一下從矬王手裡得了那麼大好處,都紛紛對矬王宣誓效忠。有些懷念堯舜時代的人都被冠以亂臣賊子殺掉了。矬王明白決不能讓百姓同心,因為百姓人多,一旦同心,他和他的臣子富貴不保。于是又下一條王命誰有本事,誰有錢,誰就應該過好日子,大家不能一塊受窮。這下子好了原來互幫互助的好鄰居好兄弟,都互相坑騙起來。人人都種着燈王的一畝三分地,都一樣交皇糧國稅,誰能比誰好嗎。要想比别人好,人無橫财不富啊,偷牛偷羊。讓百姓互相怨恨了,哪有什麼齊心可言。矬王等人又收買了一批人造謠,說什麼堯舜大同盛世,雖然平等但是人人都吃不飽穿不暖,非常貧窮。那群人也不用心想想,人人都有一個饅頭,哪有什麼貧富。當人人隻有一個饅頭,他有十個饅頭的時候,那個有十個饅頭的人才是富啊。那個人哪來的十個饅頭,非偷即盜。都忘了當初堯舜的時候,堯舜手裡也和百姓一樣手裡隻有一個饅頭啊。那些人何其愚蠢啊。原來的堯舜盛世都讓燈王給敗壞了。那些傻瓜們也不想想,即使堯舜時候人人有一個饅頭,也沒有賣兒賣女。看看現在那些人自己在地裡種田,自己在城裡老婆卻陪着有錢人。不但不覺羞恥,還口中說多虧矬王讓他們吃飽飯。這世界在愚蠢的人心裡是一個黑白颠倒的世界。我知都頭菩薩心腸,即使你把心掏出來給他們吃,他們吃完了,你可有第二顆心,第三顆心給他們吃嗎?”
武松聽張超所言句句肺腑之言,武松道:“超兄所言甚是,他們不明白這世上最初哪有什麼耕地,耕地都是人開墾出來的,有多少人就有多少耕地,不是耕地的原野裡面還有飛禽走獸,都是上等美食,哪有餓死人的道理,之所以會餓死人,是因為糧食都讓矬王領着那幫老臣囤積起來了。但是謊言說的人多了,傻瓜們就都信了。雖然有很多愚昧陰狠之人,但那都是被欺騙了,被強權打成奴才了。萬物都有強弱,聰明愚蠢的分别,隻要強的幫助弱者,聰明的教導弱者,天下何愁不大同。”
張超搖搖頭笑道:“或許都頭的心胸我們難以猜度,這可能就是燕雀安知鴻鹄之志吧。但是如果都頭能讓天下大同,我舉雙手歡迎,即使頓頓沒酒沒肉,人手一個饅頭我也願意追随。”
武松笑着伸出手掌,道:“擊掌為盟”
張超笑着說“好”擊掌啪的一聲。
其餘九人也笑道:“我們也願一人一個饅頭追随都頭”都紛紛與武松擊掌。
談笑中不嫌路長,不知不覺已經來到陽谷,到得紫石街武大住所。
十一個人鮮衣怒馬,馬蹄踏踏來到武大屋前。金蓮和武大知道今天武松回來,出門看時,見陪着武松來的那麼多人,個個身材魁梧,衣着不凡,馬上挂着兵器。二人就估計是柴大官人派人給他送銀錢的來了。十個人下馬,手裡都提着一個沉甸甸的布袋。
武松引領衆人,把十個袋子都放到廂房裡自己一袋黃金,讓哥哥提到樓上。
武大金蓮早已備好茶水,武松看十幾個人在廳中太小了。就說道“我們去隔壁王幹娘茶坊喝茶,吃些酒菜。哥哥嫂嫂在家看家不用管我們。”
武松就領着張超等十個人來到王幹娘的茶坊。剛才王幹娘早已看到,武松等人,見來茶坊立在門口滿臉堆着笑。迎接都頭進門。讓王潮兒上茶。
武松道:“幹娘有什麼好酒好肉,盡管一并端上來。”
王幹娘道:“現成的雞鴨鹵好的牛肉。”
武松道:“盡管端上來即可。”
王潮大盤子端上來小山似的的牛肉,雞鴨堆在四周。頃刻間衆好漢風大塊吃肉大口喝酒。風卷殘雲一般。
王幹娘看得都呆了。
張超等人酒足飯飽,和武松談笑一會兒。然後道:“武都頭,我們就此告辭,回去想大官人複命。”
武松看挽留不住。拿出一個布袋來,十兩一錠的銀元寶裡面十個,對張超說道:“幾位兄弟們陪我辛苦,路上買酒喝。我們都是好弟兄,不要推辭,等蓋起酒樓來,到咱自己酒樓喝酒。”
張超不好推辭,收下了。十人飛身上馬,拱手而去。
看衆好漢走遠,王幹娘方才笑吟吟的對武松說道:“武都頭的這些朋友吃飯的方式,我頭一遭見,如一群猛虎一樣。”她本想說餓狼,但又覺不好,就說猛虎。
武松笑道:“他們的本事你是沒見,見了更是驚歎,個個都身懷絕技。”
王幹娘又道:“剛才聽那位好漢說蓋起酒樓,莫不是武都頭要在陽谷蓋酒樓嗎?”
武松看着王幹娘瞪大的杏眼,笑道:“我正要問幹娘,縣衙東邊二裡那有一片低窪地,是誰家的?”
王幹娘笑道:“怎麼都頭相中了那塊地?”
武松:“我看那塊地大,用土填平,也是一塊好地方”。
王婆道:“如果都頭覺得那地方好,我倒是認識那塊地的主人。是本縣招宣府王家的土地。那招宣府的林太太是東京林家的小姐,那林家也是赫赫有名,祖上是禮部尚書太子太傅,十七歲上嫁到招宣府,十九歲時生了一個兒子,二十歲上就守寡,生的兒子叫王三官,如今已經十九歲了。這孩子因為從小無人教養,林夫人雖說是大家小姐,但畢竟是婦道人家,管教無方,家裡放着畫一樣的娘子不陪伴,偏偏去青樓勾欄裡眠花宿柳。家業也敗的差不多了。招宣府裡的事林太太當家做主,家裡的丫鬟也經過我手賣了三個了,我倒是與林太太相熟。”
武松聽王幹娘講完,道:“那就勞煩幹娘去問問?”
王婆笑道:“願意為都頭效勞。”這時王潮忙完活計從後廚走到前廳來。
王婆陪着笑問武松:“不知何時讓小兒跟都頭進縣衙當差啊。”
武松笑了,看着王婆道:“我一直想着幹娘來,我也才剛剛做了一月都頭,用不多久,就讓王潮兄弟跟我去縣衙當差。幹娘先不要對外人說。”
王婆聽武松說,一直想着幹娘來,心内一動,旋即明了,想着幹娘兒子王潮的事情。王婆面上一紅,說道:“有勞武都頭了,我連王潮都未說過。”
武松道:“如此甚好,幹娘算算多少酒飯錢。”
王婆道,:“一直想給都頭送些禮物都頭不要,今日就當我請都頭了。”
武松道:“那怎麼行,幹娘我答應的事情,何須請。”說着從袋裡掏出二兩銀子,放到桌上上欲走。
王婆道:“都頭,實收也沒這麼多,一兩五錢銀子。”
武松道:“多了的五錢幹娘收着,我以後來吃。”
王婆道:“好,盼都頭多來幾遭。明日我去招宣府問問。”
武松說聲“好”,徑自回到家中。
金蓮開的門來,武松進廳見武大還拿着一個金元寶自己一邊摩挲一邊笑。
見武松歸家,拿着金元寶對武松說道:“兄弟,這可是真的金元寶。銀元寶見過幾個,金元寶隻聽人說過,今天是第一次見。”
武松笑道:“是真的金元寶。哥哥這麼喜歡就放在枕頭下枕着睡吧。”
武大道:“我定是如此,不枕着睡覺,我怕是做了一場夢。”
金蓮看到武大猥獕的樣子,皺起眉頭。又看看武松視金錢如無物氣定神閑的樣子。多麼希望和自己同枕同眠的是這樣一個人啊。
金蓮倒了一杯茶,端給武松。“叔叔喝杯熱茶。”
武松接過來喝了,對武大和金蓮道:“我把馬送到衙門,去面見大人。哥哥不要把這銀錢的事情放在心上。”
武大笑着應諾。
武松騎上馬回到縣衙,史大人招入内堂,小丫鬟奉上香茶就退下。隻有兩人談話。
武松道:“今天剛從柴大官人處回來,見到柴大官人轉達了大人的話,柴大官人也非常仰慕大人。讓我轉交給大人一件東西以表敬意。”武松從懷裡掏出一個油漆盒來,雙手奉與史大人,史大人接過來,打開看時竟然是一顆雞蛋大的珍珠,光彩奪目。
不由歎道:“柴大官人果是當世之孟嘗,傳言不謬。”史大人看了久久,方放入盒中置于一旁。
問武松道:“都頭現已經對本縣風土人情有所了解,你看民間對本官有什麼議論。”
武松道:“都說大人是清正愛民的好官,無不誇贊。”
史大人面有喜色。說道:“能博得一個清名,也不枉我一番苦心。”
武松知道此時史大人對自己還不能推心置腹,一些話自己也不能多說,以免過早表露心迹,反而被人誤解。
說了幾句閑話,告辭退下。
武松走後,史大人又拿出那顆珍珠,細細把玩。心道如此大的珍珠,可是稀世之珍,出自南海百丈深處,百年老蚌才能産出,看來柴大官人真的和武松交情不淺。
武松回到家中。吃過晚飯。熟悉了幾套拳腳。在院中舞了幾遍刀法,隻見白刃閃過,寒光一片,周身如一團白練一般,金蓮搬了個凳子在旁邊看着發呆。
金蓮忽然道:“叔叔,女子可不可以學武術。”
武松愣了一下笑了,說道:“女子也可以學。江湖上也有使刀弄槍,殺人放火的女豪傑。”
金蓮道:“那我也要學。”
武松沒想到嫂嫂也要學武。說道:“那我教嫂嫂些拳腳功夫防身。”
金蓮道:“我不學拳腳,我學刀法,一個女子又沒有叔叔那般打虎的力氣,學了拳法也殺不了人防不了身。用刀就可以。”
武松說道:“嫂嫂雖未學過武,但是說的都很有道理。兵刃正是彌補拳腳的不足。我耍幾個招式給嫂嫂看。”武松說着拿刀把格擋,刺殺,砍幾個招式給金蓮演習了一遍。
金蓮接過刀來劈、砍、格、刺,做了一遍倒是像模像樣的。
武松說道:“嫂嫂學的真快,悟性真高。隻是力量上小了些,刀重了些,以後再給嫂嫂做把輕的。”
金蓮也覺拿着沉重,見武松這樣說,就對武松說道:“叔叔說話定要算數,給我做把輕些的刀來。聽說書的說起穆桂英手持雁翎刀,打破天門陣,我就想如果有人教我,我也能馬上殺敵,做花木蘭,穆桂英。叔叔定要教我。”
武松道:“嫂嫂巾帼不讓須眉,我怎會不教呢。”
金蓮聽罷,天色不早,去做晚飯。武松院中練武,武大一個人在樓上把五十錠金元寶擺在床上,左看右看,橫着排了再豎着排,喜不自禁。
待吃過晚飯,武松廂房看書,靜坐冥思。思想以後之事。
第二日武松去縣衙畫卯回來,到了王婆的茶坊,聽王潮說,王婆已經去了招宣府去見林太太。
武松又回到家中,金蓮開門迎接武松進去。
武松從縣衙畫卯回來,來到王婆的茶坊,聽王潮說,他媽媽去了招宣府。
武松知道是去問地的事情,就回到家中。金蓮開門迎進武松,隻見金蓮穿着一襲綢緞的粉紅衣裙,貼身又飄逸,一行一動,曲線可見,更顯婀娜多姿的修長身材。
金蓮滿臉绯紅,略顯羞澀的對武松說道:“這是叔叔前幾日買的那匹綢緞料子做的衣裙,叔叔看着好不好看。”
武松不敢看金蓮的眼睛,看着金蓮一頭烏黑的長發道:“嫂嫂本來就身材高挑好看,穿了這身衣服更顯好看了。”
金蓮道:“今早王幹娘就對我說,她去招宣府去問買地的事。我已經備好了酒菜,提前為叔叔慶祝一番。”
武松道:“幹娘未回,還不知道能不能成呢。”
金蓮道:“叔叔放心,那塊地已經閑了很久了。招宣府的王三官,整天在煙花柳巷逗留,前段時間聽說都把他娘林太太的頭面都偷出來當在了興隆街的典當行裡。當了三百兩銀子。活當變了死當。現在她還巴不得有人買了她的地去。總比去當鋪來的體面些。”
金蓮又道:‘這事準成,叔叔來桌上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