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錦心他們一家現在住的還是土磚房,八十年代中國農村的土房子,是傳統農耕文明與特定時代經濟條件的産物,承載着一代人的集體記憶。
這類建築既體現了勞動人民的生存智慧,也折射出改革開放初期的農村社會變遷。
土房子主體采用當地黏土混合稻草、砂石夯築,部分條件稍好的家庭會使用土坯磚。
土坯制作需經曆挖泥、拌草、入模、晾曬等工序,全憑人力完成。
房梁多選用楊樹、槐樹等廉價木材,屋頂鋪陳高粱稈或蘆葦編成的“箔”,再覆以茅草或青瓦。講究的人家會在外牆刷層石灰防潮。
除門軸鐵件外,幾乎不用現代建材。窗棂用木條拼出菱形格,糊上浸油棉紙擋風,玻璃窗是九十年代後才逐漸普及的奢侈品。
田錦心家的土房子是典型格局為坐北朝南的。正房三間,中間堂屋供奉祖先牌位兼待客,東西兩間為卧室。院側搭竈屋與豬圈,形成“人畜共生”的生态循環。
土牆内嵌壁龛存放煤油燈,房梁懸挂竹籃儲糧,火炕與竈台煙道相連,冬季靠燒飯餘溫取暖。牆角鼠洞常塞着辣椒防啃噬。
地基墊高防澇,厚牆冬暖夏涼,窄窗小門抵禦寒風,這些智慧在物質匮乏年代保障了基本生存。
雨季牆面洇出地圖狀水痕,冬季霜花在室内牆面結晶,夏日暴雨時全家出動用陶盆接屋頂漏雨。老鼠在頂棚跑動的窸窣聲,是田錦心他們這些小孩子的“睡前故事”。
上輩子的小時候田錦心很不懂長輩們說的那些“睡前故事”的笑點,因為沒有經曆過的人是無法理解的!
屋檐下挂着成串紅辣椒與玉米,既是食物儲備,也是家庭實力的“可視化展示”。誰家土房刷了白灰、換了瓦頂,往往成為村頭閑話的焦點。
一直到八十年代後期,随着家庭聯産承包責任制推行,農民開始用賣糧、養殖的收入翻新房屋。土房逐漸被紅磚房取代的過程,恰似中國農村現代化進程的縮影。
1984年國家取消布票後,化纖蚊帳普及,土房為防蚊設置的密閉空間被打破;水泥預制闆出現,終結了“上梁大吉”的傳統儀式。
新建房屋出現專門廚房、儲物間,人畜混居模式消退。印着“安全生産”的搪瓷臉盆取代了牆角陶甕,半導體收音機開始挂在土牆上。
當推土機碾過摻着麥殼的老牆時,嵌在牆縫裡的銅錢、發黃的工分本連同舊時光一起被埋葬。那些會壘土坯的老匠人,成了最後一代傳統民居的守墓人。
如今殘存的土房多已坍塌成田埂邊的土堆,但其基因仍流淌在現代農村建築中:朝南的采光取向、院落的圍合形态,乃至春節時貼在瓷磚牆上的手寫春聯,都在訴說着一部關于泥土、汗水與希望的史詩。
這些正在消失的“土氣”建築,實則是讀懂中國鄉村社會最生動的密碼本。
得知家裡的十頭豬都被預定了出去,一家人别提多高興。這個時候正值一年中的酷暑難耐時期,很多人家的豬都不長肉,豬販子都收不到多少生豬了。
五更天,欄裡十頭黑毛豬還在打鼾。田大江把剁碎的番薯藤拌上米糠,手指在油膩的圍裙上搓了搓。豬販子張福田抽着紅梅煙說:"肥膘夠三指寬,按市價能換這個數。”
他伸出兩根熏黃的手指頭,田大江的心跳得比豬搶食還響——三百多塊一頭,十頭頂上全家好幾年掙得,這次賣掉這些豬,房子就可以蓋起來了。
田錦心家的豬最終被兩個熟悉的豬販子買走了,其中一個是上次來收豬的張福田,另外一個是他的熟人,因為他一個人拿不下十頭豬的量。
十頭豬一共兩千八百八十八斤,一個特别吉利的數字,這次還是給了1.2的價格。十頭豬田錦心家一共得了3465.6塊錢!
張屠戶殺豬的手藝是祖傳的,他發現田錦心家的豬肉比别家的香,炒的菜也要香不少,他家不缺肉吃,所以些微的差别他能發現,所以他不怕賣不掉,況且他有門路送到縣裡,一點都不愁賣,這時候還是賣方市場主導的。
田錦心家的後牆的裂縫像條歪扭的蜈蚣,每到雨夜就滲出渾濁的黃泥漿。田錦心蹲在竈台前添柴,火苗舔舐着鐵鍋底,蒸籠裡的紅薯幹混着玉米碴的酸馊味直往鼻孔鑽。
她擡眼望了望房梁,新換的茅草頂子又被老鼠啃出幾個窟窿,月光都能漏進來,這房子真的要重新蓋了。
記憶中聽長輩們說一直要等到他們這些孩子長到十幾歲出去幹活掙錢,才有餘錢把房子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