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透過雕花窗棂斜斜地灑進祠堂裡。
溫棠梨被這光線驚醒,睫毛輕顫,緩緩睜開雙眼。
入目的是青磚地面上斑駁的光影,還有自己散落一地的青絲。
溫棠梨在第一縷陽光照拂下悠悠轉醒,隻覺周身像是被重石碾壓過一般,每一寸筋骨都在叫嚣着疼痛。
“啊……下手可真夠狠的……變殘廢了怎麼辦?”
她下意識地想要起身,雙手用力撐地,試圖借着這股力量撐起自己的身軀。
然而,她剛要站起來時,膝窩處一陣鑽心的劇痛襲來,那是昨日被戒尺狠狠抽打過的地方,如今已然紅腫不堪。
溫棠梨的身子不受控制地晃了晃,一個不穩又重新跌坐在地上。
她像是上岸的魚,慢慢地挪到了供桌旁邊,借着供桌的力,她想要站起,剛直起身體,膝蓋便不受控制地打彎。
晨光中,街巷裡,溫棠梨的背影顯得格外單薄,她從祠堂外撿了跟粗木頭,用來當拐杖支撐着自己。
腳下的路明明再熟悉不過了,此刻卻好似無盡漫長。
正值午市,街巷裡人頭攢動,喧鬧嘈雜,一個系着紅巾的男子行色匆匆,男子從溫棠梨的身邊擠過,粗魯的力道讓她一個踉跄,重重地摔在地上。
手掌擦過粗糙的地面,火辣辣地疼,溫棠梨的眉間瞬間擰成了一個“川”字。
還沒等她緩過神,就聽見那紅巾男子不耐煩的聲音傳來,“哪來的瘸子,走路不長眼嗎?”
路過的百姓們被紅巾男子的模樣吓得紛紛後退避讓,瞬間讓出了一塊不小的地方,一件粗布麻衣緊繃在男人身上,一雙三角眼透着兇狠。
明明是你急着去投胎好嗎?溫棠梨在内心抱怨,她一點都不想與旁人起沖突。
溫棠梨咬着唇,伸手去夠滾落在一旁的木棍,男子卻搶先一步,握在手中把玩。
“要這個?”他晃了晃木棍,漫不經心地開口,像是在逗什麼寵物。
男人的态度讓溫棠梨很不爽,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聲音清冷,一字一頓地說道:“請把它還給我。”
男子聽見她的聲音,眼前一亮,随即那帶着幾分痞氣的臉上浮起了一抹不懷好意地笑,”呦,還是個女娃娃?”
他眯起眼,像是打量獵物一般上下打量着溫棠梨,眼中的邪念愈發明顯。
“小美人,你這模樣倒是生的标志,跟爺回家,保準你有享不盡的好處。”
溫棠梨怒極反笑,眼中滿是譏諷,“好處?莫不是被你日日打罵?做那任人驅使的奴婢?還是被你囚于暗室,不見天日?”
這種文雅的罵人話根本無法提起男子的興趣,溫棠梨想了想也許是他的文化水平并不高,聽不懂人話。
“别過來。”
男子卻置若罔聞,伸手就要去抓她的手腕。
溫棠梨眼中寒光一閃,趁其不備,一把躲過木棍,狠狠地捅向他的眼睛。
男子發出了殺豬般地慘叫,雙手捂住眼睛,鮮血不停地從指縫間汨汨流出,身體向後倒去,撞翻了一旁的攤位。
攤主的叫罵聲,路人的驚呼聲交織在一起,而溫棠梨隻是緊握着發顫抖的木棍,大口喘着粗氣,她的聲音依舊平靜,卻帶着刺骨的寒意,“說了别過來。”
“臭婆娘,老子嫩死你。”
溫棠梨毫不留情地抓準了一個空隙,又是一棍砸在他的喉結上。
刹那間,男子雙眼陡然瞪大,眼球凸出,像是要從眼眶中迸出。他的嘴巴大張,卻發不出一絲完整的聲音,隻能從喉嚨深處擠出幾聲氣若遊絲的“呃呃”聲。
他雙手本能地死死掐住脖子,指甲深深嵌入皮膚,劇烈的咳嗽與痙攣讓他的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面色瞬間變得青紫,呼吸也愈發急促且艱難。
就在這時,一道清冷的聲音從溫棠梨上方傳來,如珠玉碎地,“溫小姐,需要我幫你收屍嗎?”
溫棠梨蓦然擡首,隻見裴硯之一襲玄色錦袍立于身前,微風拂過,衣決飄飄,薄唇不點而朱,似笑非笑,那雙幽深如潭的眼睛裡,倒映着她略顯狼狽的身影。
“他……死了麼?”溫棠梨發出疑問,她已經在心裡盤算着,如何給自己登徒子安一個罪名,好讓自己全身而退。
很可惜,裴硯之搖搖頭,“還沒,如果你希望他死掉,我可以幫你動這個手,反正他也是一個将死之人。”
溫棠梨忍不住問道:“什麼意思?”
“此人本就是五城兵馬司通緝的要犯,所以,溫小姐今日之舉,倒也算為民除害了。”裴硯之的目光悠悠向下,“真成殘廢了,看樣子我說話還得要避谶啊。”
溫棠梨順着他的目光望去,這才發覺自己的裙子已被鮮血浸透,膝蓋上的傷口隐隐作痛。
“嗯,都怪你。”溫棠梨順着他的話說了下去,“對了,你怎麼會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