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已過,秋風瑟瑟。微風吹拂,帶去一季的燥熱。公主府的裝潢極近奢華,院子裡栽滿了四季海棠,驚豔奪目,耀眼濃烈。
丫鬟行色匆匆,路過一間廂房時,好奇的駐足看去,卻被身側之人猛拽了一下袖子,低聲提醒:“别看了!你我做好分内事就行,主子的事不許看也不許問!”
“可那公子分明不是自願,這豈不是……”
她才剛來,對這府裡的大多事都不甚了解,僅對甯安公主的荒唐事迹有所耳聞。
因而,她方才眼睜睜的看着兩名護衛牢牢看押着一位公子,并将他強行推進公主閨房,難免震驚。
“住口!”年長些的丫鬟音調拔高,厲聲呵斥,卻猛然想起自己身處何地,不禁頭皮發麻,下意識瞥了眼那扇緊閉的房門,匆匆拽着人離開,嘴裡還在念叨:“不是告訴過你,不許問了嗎!趕緊的,還有一堆活沒幹……”
二人離去,院中又歸于沉寂。
室内昏暗,燭光搖曳。
點點熏香,若有似無,磨人心志。
一扇屏風,将二人隔絕開來。
趙槿斜倚在美人榻上,穿的極為輕薄,神色疏懶,百無聊賴地把玩着身前的一縷青絲,她懶懶的掀起眼簾,眸子如盛了一池的春水般蕩漾,勾人于無形,“裴浔,本公主讓你伺候,你似乎很不情願?”
她的嗓音輕柔,摻了香薰的調子纏綿婉轉,卻不難聽出一絲淩厲,是久居高位之人慣常的氣勢使然。
她身前的衣帶長的垂落到地面,指尖漫不經心的纏繞一圈,一雙攝人心魄的眸子直勾勾的望着他。
裴浔面不改色,人雖跪在地上,背脊卻始終挺直,他的身形偏瘦,模樣俊俏,清冷的就如一幅畫卷,瑞鳳眼狹長多情,可當他擡眼時,卻又顯得人畜無害。
他一聲不吭,不知在做什麼無謂的抵抗。
他之所以會出現在這,全賴他不聽勸告。
三日前,他在去往宏光寺的路上碰到甯安公主的車馬,小厮好意提醒他,最好改日再去,甯安公主最愛俊美男子,若是被看上了,怕是再也無法脫身了。
可他卻不以為然,畢竟天子腳下,即便身為公主也不能膽大妄為,更何況是當街強搶民男。
事實證明,旁人或許不會,可這甯安公主向來嚣張跋扈,沒什麼是她做不出來的。
彼時,他從廟裡出來,小厮落下了東西,又返回去取,就在那時,來了幾個人不由分說就給他套上頭套帶走。
行了一段路後,頭套被摘去,他再次睜眼時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這位甯安公主。
她一身華麗衣裙,腰間環佩皆為上乘,姿态傲慢,居高臨下的睥睨着他。
她一句話沒說,身旁護衛卻上前來踢了他一腳,迫使他趴伏在地,“放肆!見了殿下還不行禮!”
他忍着身上疼痛,恭敬垂首:“見過公主,公主萬福金安。”
溫潤清隽的嗓音如同他的人一樣,第一眼見了便覺得歡喜。
趙槿慵懶揚眉,随意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草民裴浔。”
可她又并非真想知道他名字,隻是頗為滿意的點點頭:“模樣好看,聲音也好聽,那便留下吧。”
堂堂公主,一句‘留下吧’,他便再無選擇餘地。
裴浔思緒回歸,依舊不言不語。
趙槿輕笑一聲,雙腳踩在地上,衣裙蓋住裸露的腳踝,腳鍊随之發出‘叮鈴’響聲,她開口道:“你過來。”
本來是不合禮數的。
他一介外男入女子閨房已是不妥,更何況她還是當朝公主。
可這話若是說與旁人聽,也隻會惹來一聲嗤笑。
甯安公主的風流韻事誰人不知,姑娘家的貞潔清白她何時有過?
裴浔跪着沒動,趙槿逐漸失了耐心,指尖輕叩塌邊,一下一下,如在心上敲擊。
她還未開口,便見裴浔起身了,緩步走到她跟前,随後又跪下去,垂頭不語。
趙槿好笑的看着他,比起府裡其他男子來說,他确實古闆無趣,又極不開竅,或許是山珍海味吃多了,她也想換換清湯寡水。
思及此處,她刻意拖長了語調,聲音放的極輕極柔,“為何,不敢擡頭看着本宮?”
眼波流轉間,她緩緩探出一隻腳,腳尖輕點着他的胸膛,一路往上蹭過去,不加掩飾的挑逗與引誘惹得裴浔身軀一震,下意識往後躲。
可趙槿怎會讓,她厲聲道:“别動!”見他聽話,她又揚起笑意,以趾挑起他的下颌,迫使他看她。
她隻着了件輕紗,随着她的動作早已變得淩亂不堪,她如此行徑,裴浔避無可避,隻能迎上去。
趙槿低頭看了眼,好似才發現,多此一舉的拉了拉衣衫,回看他,嘲諷一句:“本宮還真以為你有多清高呢。”
室内雖暗,卻有光線透露。
肩頭白皙圓潤,纖細手臂随之擺動……
一雙燦若桃花的眼眸染着無盡笑意,比那院中的四季海棠還要耀眼奪目,燦爛生輝。
裴浔眼睫微顫,蓦地閉上眼。
一副正人君子做派,惹人生厭。
趙槿消遣夠了,便斂了笑意,輕輕踢了他的肩,“你滾吧,本宮要歇了。”
裴浔一時沒穩住,往一側倒去,又立即跪好。
早就聽聞甯安公主性情不定,最是難以捉摸,加之帝後寵愛,變得愈發無法無天。
裴浔神色淡淡,行了一禮後告退。
日光傾瀉而下,他有些不适的擡起手背掩在眼前,手指縫隙間,他注意到幾雙目光有意無意的朝他投來。